詛咒出軌的前女友後，我在家中收到了紙紮公仔...... - 第56章陸

第五十六章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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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男人引著我到了附近的一間咖啡店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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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面看上去很新，裝潢偏向古典風格，這在附近一眾現代風咖啡店之間可說是獨樹一格。店外店內都有些文青專用的打卡點，可是奇怪的是一個客人都沒有，只有一個披著圍裙的店員在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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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坐，嘿，還未正式開張呢。」他熟手地拉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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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噹噹——風鈴聲驟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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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了手，讓我先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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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嗯，Uncle。」早就不是小孩，我對「叔叔」這個稱呼也感到了拗口。只得婉轉地以英文稱呼，較陌生的語言往往能夠減少羞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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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拘謹。」他又擠出了他那雙笑眼，磁性的聲音溫響：「不習慣的話，叫全名或其他也可以。反正，叔叔也是一直稱呼你全名的，對吧？黃泓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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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僵硬地拉了拉嘴角，仍不想聽到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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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找了個靠窗的廂座坐下，拿起餐單思考著他的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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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偷偷瞥著他走入廚房的背影，他的名字好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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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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囂張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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潀，讀作「從」音。我記得當年中學手冊要填寫父親名字時，我特意查過這個生僻字怎樣讀。這個字實在太罕見，連帶著令我仍記得他的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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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是比較在意名字讀法的人，只因「泓」「旭」二字對大部分人來說都比較少用，我常遇到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不敢嘗試念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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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泓旭，要喝甚麼？」陸青潀的聲音自廚房穿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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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齋啡就可以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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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立不安，我有幾度想要找藉口離開，像是有要事在身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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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還是雙手捧住那杯咖啡，等待男人在我對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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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媽媽她走得早，留下了些錢，再加上我多年賺下的儲蓄，總算是開了間我夢寐以求的咖啡店。」陸青潀在我面前為自己的咖啡拉花，手很穩，拉了個最基本的愛心形狀。我從不知道他還會這種技能，看得我有點入神。他迅速完成，接著便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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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你的那份遺產，我一分都沒碰。你願意接收嗎？那是你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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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淡得就如談及天氣一般，詢問我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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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心，我真的不想再跟過了去的母親再搭上關係。如果跟繼父談談能夠令我看開些那就算了，但是這種充滿銅臭味的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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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垂下眼，「我其實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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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眼前的男人，這份慷慨是大度嗎？還是只是想兩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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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裡泛起了一陣厭惡，更有抗拒。我忽發想要撕開他的面具，這表面君子底下的，定是一副醜惡的嘴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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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個母親又怎會在遺囑裡分我財產？只是這個男人自掏腰包的好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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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想用金錢來搪塞我的話……算了，從無期望又怎會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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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就談錢。陸叔，你找我就只是想說這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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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抬起眼來，我直看入陸青潀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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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他溫婉地微微笑著，像是太極一般化解我的攻擊性。「只是因為這筆錢的確是你應該得到的，你母親不但走得早，也走得急。遺囑沒有立過，所以你是法律認可的受益人……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是不在意你——我知道你在想甚麼，我也知道你經歷的悲劇。所以只要你想，我都會提供我的協助，皆因……我不會不清楚我的妻子對你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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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神有些游離，更像是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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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他在截住我時所說的彌補，只是客套的安慰。我以為，陸青潀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自己所作所為多麼惡劣，那份忽視、那份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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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他其實很清楚自己有份造成我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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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憑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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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門有些發熱。他是在平淡地述說希望我接受他知情自己為共犯的事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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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也許我的表達沒有很完整……」陸青潀看著我那怒盛而恍惚的樣子，眼瞼垂下，歎道：「在你聽來我定是知惡作惡，簡直恬不知恥了。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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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當時，唯一保住你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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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親刁難和迫害之下，他不可能過來親近我。他不敢賭，不敢用母親對他的愛來賭。連他自身也無法肯定，是母親對他的愛、還是對我的恨較深。如果貿貿然站到我那邊去，只會令本就天煞孤星般的母親更為孤立。她需要、她殷切地需要有人與她站在同一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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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沒有試過在母親面前說我的好話，結果是母親歇斯底里地認為他也要離開她，無理取鬧了足足一個禮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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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衡之下，他只能在我面前展露出全然的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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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保持最低限度交流的好處便是，母親相信他與我沒有多深的聯繫。所以，在多年後他勸的話終於奏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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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讓泓旭搬出去吧，他是家中的負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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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父說出這話時嘴角仍勾著淺淺的笑容，剛才那個中氣十足的中年人已然不見，反而像是早衰般佝僂著肩膀，抱著眼前的杯子沉入思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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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些都只是你的說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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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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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我的遭遇不是這樣的。

這些肯定都只是你的謊言，你想要接近我的話術……

我不信……背後一定還有真相，你別想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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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出口駁斥卻倍感嘴唇蒼白而無力。我有甚麼可讓人接近的？失業的身份嗎？繼父唯一想要與我重修關係的可能性，也許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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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點明，那太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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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我搖頭，搖得腦袋微暈，心臟也不知何時再一次揪著。「你不要再騙我了吧……？都事到如今了，沒有人能夠修補我經歷過的那段時光……哪怕你這樣嘗試討好我也是。你剛才那都不是真心的，我知道……你把真相說出來吧，我知道你內心的真心話是——你毫不在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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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色很難看，可我還沒有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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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求你罵我不重要，求你罵我其實很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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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來，你們才是這樣對我的吧？不要以為我會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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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需要聽這麼一句：你根本不在意我。說出來了，我就不會再出現在你的人生中了。求你，說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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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氣無力，就連手中的杯子都握不穩，咖啡隱約起了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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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吧，說完，我就可以狠下心來跟過去徹底說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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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潀半站起身來，正當我以為他要轉身離開時，他忽然往前微曲身子，雙手捂在了我捧著杯的手上。宛如有千鈞力，那雙手的觸感異常燥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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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樣的……你經歷得太多了，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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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別無所求，只希望你給我一個機會盡家人的本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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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掙脫，可是我越用力想要掙開，他也越用力擁著我的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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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求你，這麼多年來——就信我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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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乾舌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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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他一回……內心有如天人交戰，信、還是不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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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指的肌肉緩緩放鬆，我不再掙扎，他也不再用力，只是繼續摀著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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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渴求家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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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下頭來，似乎是我太激動了。我明明就知道，他沒有除了念及親情以外的理由接近我。只是因為我電話中拒絕過他，估計他也不敢隨便亂找我，所以在他偶遇我時必須捉緊機會。也正是這一趟偶遇，否定了所有圖謀不軌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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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繼父終於放開我的手，笑得婉約：「我不相信巧合。硬要說的話，便是命運所促成的。我也要多謝老天爺，給了我這個重要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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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點忘了，他也信佛教，他和母親就是拜廟時相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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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的。不過，我也不強迫你聽我說太多，只是我希望我們能再像這樣聚聚。你喜歡的話，隨時都可以來我的店裡。時間再約吧，不過……下次，帶上你的朋友給我認識，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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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我沒有親近到可以見家長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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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帶上你想要與他們成為朋友的人吧。那樣的人，我相信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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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陷入短暫的空白後，浮現的是大師兄、Marie……還有，韓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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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他們嗎？還是，只是我沒有甚麼熟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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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喝完了那杯咖啡，跟陸青潀斷斷續續地多聊了幾句。但就在我起身要離開時，斜挎袋勾到了桌角，部分裡面的物品頓時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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啷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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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珠微微作響，金剛環也掉到了我的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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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環？有點像但又不太像……是設計成四轉的法輪嗎？你對佛教有研究？」陸青潀好奇地看了好幾眼，我連忙執拾並用紅布蓋好，敷衍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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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就是個裝飾品而已，不用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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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來對法輪有些認識，但即使蕭師傅不希望直接告訴我四轉法輪的意義，我也不至於要跑來向繼父請教。應該說，我還是不能放心地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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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渴望家人歸渴望家人，可我大概也無法真正將他當作父親看待。我們之間的那一層隔膜，是十多年間積累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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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噹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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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鈴聲在拉門的那刻響起，我離開了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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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好像沒有減少，反而更糾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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