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悲啼 - 第18章

空閒之時，他們身穿普通富家子弟的衣裳四處遊山玩水。他只是文公子，她只是雪姑娘。自那晚起，兩人同床共寢。就算早已習慣孤獨，兩個孤獨的靈魂卻比一個孤獨的靈魂好。至少兩人相伴相守，再孤寂的日子也能熱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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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燭光下，雪薇摸着宇文寒俊的頭髮，用梳子順着髮絲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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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說說你小時候的事嗎？」她突然問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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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凝望她，淡淡道：「那你呢？你小時候又是怎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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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薇的手停了下來，道：「我……不是你想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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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早告訴過我。」他不再看她，只是看着蠟燭上微微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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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試探問：「所以……因為我不是她，你就不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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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深深吸一口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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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薇忍不住流下一滴淚，又馬上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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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寒俊轉過身看到她眼中的淚，他伸手去擦一下她的眼淚，繼續道：「我喜歡你。所以，我的心也很痛……喜歡你的我，也代表我背叛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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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薇的心有一絲觸動，她沒想到他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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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你眼中的她是怎樣的？」她靠在他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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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寒俊陷入沉思，腦海中全是她的身影。「她很愛笑，笑起來時像陽光那般耀眼。她什麼都懂，什麼都知道，我們一起遊玩，一起上課。我的童年也因為她而變得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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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其他貴族小姐，她很率直，且愛恨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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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當年她是第一個敢打我的女孩。雖然是我的錯，但一直以來又有誰會真的責怪我。因為我的身份，每個人都在奉承我，我都看厭那張虛偽的臉孔。」他笑一笑，「可是，唯有她，讓我知道在她眼裏，我不是誰的兒子，我只是我，我只是宇文寒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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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是多麼的相像，她亦如此。明明有着尊貴的身份，我們卻只願當一個普通人。兩個自由的心遇上了，只要有彼此，其他的都不重要。可是，有些牽絆是我們無法逃避的。儘管我多麼想擺脫這如牢籠般的身份，最終我卻被這個皇宮困住一輩子。不過，我從不後悔這個選擇，因為我知道，唯有更大的權力，我才可以找到我想找的人，保護我想保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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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後悔的是當年在她失蹤前，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卻是在吵架。那是我們吵得最厲害的一次。早知如此，我一定不會跟她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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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薇的淚再也止不住的流下，她想起多年前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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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時的互相針對，再見時的談天說地。每一日每一分每一秒，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沒有驚天動地泣鬼神的愛，只有細水長流的情。他的每一笑、每一眼早已填滿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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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道：「如果……你日後真的找到了她，你會怎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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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一輩子對她好，這是我欠她的。不過……」宇文寒俊輕嘆，「我想你和她一定會是好朋友。也許有她陪你，我不在時，你也不會太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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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薇一笑，抱緊他的腰。你的善良和正直卻是我愛你的原因。不過，那一天不會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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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睡着後，雪薇換上一套黑色的衣裳，悄悄地走了出去。其實，來到這個鎮遊玩並不是巧合，她是有正事要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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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潛到慕容府上就是為了殺慕容頊，又是一個有份參與當年一事的大臣，只不過早已回鄉養病。他藏得挺深呀！否則也不會時至今日才被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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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坐在棋盤前的慕容頊，雪薇握住紫霞，「你應該猜到我的到來吧！頊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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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了你，我不覺得奇怪。」慕容頊道，「早些日子聽說南宮府上有大事發生，雖然消息被封鎖，但我還是知道了。只是我一直在猜會是誰，不過一見是你也就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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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我到他們的府上時，他們早已因為害怕我的到來而寢食難安。可你……為什麼卻如此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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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這個年紀了！一個半腳踏入棺材的人又有何畏懼，再加上只是償還當年的罪過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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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償還？你也配？」她怒道，「我爹當年是如何待你的？他一直都這麼敬佩你，你怎麼忍心如此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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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鋒芒過盛，我……嫉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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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哈哈哈！你們一個兩個都用種種理由去解釋自己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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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氏、謝氏、尹氏、南宮氏……還有最後的你！」雪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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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頊看着眼前這個女孩。這個女孩長大了許多，當年未死，多年後卻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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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有罪，可是……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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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看來你也就算少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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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她冷冷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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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我送你的禮物吧！以後別輕易相信任何人，即使是你身邊的人。譬如，從前的十王子，即是當今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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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從嘴角流下，慕容頊倒在地上，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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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少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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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輕易相信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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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十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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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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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薇走出慕容府時，腦海中只是重覆着這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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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慕容頊想要在死前誣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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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這樣，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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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擾心神，連四周有埋伏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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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頊連死也不打算放過她。二十多人的包圍，周圍也沒有其他人。雪薇才發現原來慕容頊早把全府清空，只留下他自己等待她的到來。只可惜她不是普通人，而是鬼影堂的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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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霞一出，一劍封喉。幾個人在一瞬間倒下，後面的人也被驚得退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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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踏前一步，打算一次過收拾他們，但眼前看到的卻是重影。腦子裏的昏沉感漸重，她開始心跳加速。是剛才的香薰……不過，她已無退路，只能殺出重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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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一一」身上的的傷已數不清，她的體力卻下降得極快，只能用劍支撐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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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朧中，她被人抱起來，離開了慕容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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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那個慕容頊如此狡猾，我一開始就應該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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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我已派人追查慕容頊家人的下落。想來他早計劃好一切，密謀殺害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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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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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屬下就在外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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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的人臉色蒼白，唇上毫無血色。衍坐在旁邊，想要去撫摸她的臉，卻停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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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是的，不可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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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薇一驚醒，卻感到身上的疼痛。一處又一處的刀傷，她只嘆自己變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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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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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走了進來，看到想要起身的她，馬上扶住她，不讓她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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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會在這？是你救了我吧！」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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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站起身，說：「我剛好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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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謊。」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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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也沒有告訴我嗎？」他從懷裏掏出一塊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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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薇接過令牌，上面的一個「末」字映入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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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笑，「原來是你撿了，我還以為被河水沖走了。既然你一直以來知道我是誰，那為什麼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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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你忘了，也就想着你不用再記起了。」他道，「你離宮吧！你的任務會有其他人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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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慕容頊死前的話，她說：「不，我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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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願意救我，那你會幫我嗎？」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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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我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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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主那邊在宮中安插了一些眼線，你能否幫我找出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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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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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你一定知道為什麼我要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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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嘆一口氣，「我答應你。可是你也要小心。你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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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懂醫術的不只是你。」雪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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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時辰才天亮，你休息一會再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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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你的藥很好，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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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為什麼還是他？」他忍不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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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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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怎麼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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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薇轉過身，冷冷地看着他：「我曾謝謝你救我於危難之中，謝謝你給予我一個容身之所，謝謝你教我的一切。可是我終究不是與你活在同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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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於將軍府，自小在皇宮長大，我是高高在上的將軍千金，而你只是一個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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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過問我的過去，你和鬼影堂依然能夠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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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不語，眼中卻留着一絲傷心。她站立在門口，深深吸了口氣，「衍，只要你想，我永遠可以當你的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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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一笑：「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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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薇放下冷淡，輕道：「那我等你的消息。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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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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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再沒有人站着的門口，一直站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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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宅子，她吹熄一旁的一炷香，宇文寒俊依然安睡。看着熟睡的他，她的心情卻無比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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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如此相似，所以你是知道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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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愛恨分明，有仇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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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千萬別讓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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