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ementalist (七色元素使者） - 第十三章因緣（1）

冰冷的雨。

淅淅瀝瀝的聲響不斷，如絲縷般連綿的細雨正從灰暗的天空落下，使入冬的寒意更為深入骨髓。窗外的街道景色被渲染至模糊不清，只見水珠在窗上劃出流星般的痕跡，接著緣著窗檯滴落四散。

「難得來到央都，為什麼天氣都這麼糟啊⋯⋯」

明明已經持續下了整個下午，雨水還是毫無衰竭的跡象，甚至開始越下越大。妮克絲嘆了一口氣，把視線從窗檯轉移至眼前的旅館客房，並執拾行裝準備離去。

人界曆三零六年，十一月四日。

到達央都只是一個禮拜前的事，但混雜著忐忑和期待的心情使人度日如年。

現在，總算是等到約定的時刻。

—希望我不會是白跑一趟吧。

根據亞絲特提供的情報，幾乎可以肯定奈特有赴約的意思，但還是按耐不住擔憂在腦海裡浮現。洛塔那邊倒是無法得到任何確認，不過他應該持有妮克絲的追蹤媒體，因此就算今次不赴約，也想必會在適當的時機找上門。

從洛塔的態度判斷，他和奈特絕對舊識，而兩人的關係更不限於點頭之交。然而，奈特對洛塔毫無印象，而洛塔則總是迴避著奈特，當中的因緣實在令人不解。

說實話，會分別約好兩人於同一晚和自己會合，或多或少也出於妮克絲的好奇：只要讓他們正式見面，是不是有機會了解兩年前發生過什麼事？

「明明只要好好面對面解釋就行了，為什麼老是要逃避和鑽牛角尖呢⋯⋯」

先是洛塔不肯面對奈特，接著便是奈特不肯面對妮克絲。只能說，性格看似南轅北轍的兩人其實意外地相像。

—-不過，無法面對露西亞的我也沒資格批評別人吧。

「話說回來，到底穿什麼衣服才好？」

妮克絲看著攤放在床上的裙子，發現自己沒有任何光鮮亮麗的禮服。為求方便戰鬥，她的衣裝多半以機能性為主，自然沒有添購華美的服裝。那麼，奈特到底會喜歡怎樣的衣服呢—她開始思索著這點，卻突然意識到事態的異常性。

明明之前和奈特一同吃飯過無數次，妮克絲也未曾為了討好對方而刻意打扮。

—現在的我，簡直就像在預備約會一樣。

冷、冷靜一點，這只是個普通的聚餐，沒有什麼好慌的。妮克絲試著如此說服自己，穿上條素色的長袖連身裙後便把頭髮梳成辮子，繼而撐起雨傘離開旅館，按照預定路線前往奈特口中「央都最受歡迎的餐廳」。

迅速變得濕黏的裙襬和衣袖令她不禁眉頭皺起。她不討厭下雨，甚至滿喜歡留在室內傾聽雨水聲，但一旦外出就會覺得下雨好麻煩了。

央都那整齊的大理石街道映入眼簾，茫茫白雨使一切都顯得虛幻飄渺。

居住在央都的人民一律要向七色聖堂繳交重稅，因此不少住宅都屬於各大陸的王族和名門望族，氣派非凡。然而，雨水和迷濛的黃昏光線使房子灰暗無彩，妮克絲實在提不起勁欣賞。

她試著抬起頭轉換心情，只見聖堂那宏偉的純白建築在遠處若隱若現。總覺得七色聖堂如今是不祥的象徵，因此她唯有低下頭來繼續步行。

由於最近的天氣算不上理想，妮克絲大部分時間也待在旅館附近，沒有機會好好探索聖堂統治的人界核心都市。

如果可以的話，真的希望可以和奈特一起觀光，就像以前還是旅行拍檔時那樣。

不論是一同完成聖堂的委託、一同逛市集尋找美食、甚至是一同練劍也好，對一直以來也交不到同齡朋友的妮克絲而言，那些都是值得珍而重之的回憶。

不，如今只要能看見對方，確認一切安好，自己就滿足了—

「啊⋯⋯」

她緣著大路轉角，到達中央種有花圃的小廣場。根據之前搜集回來的資料，所謂的「最受歡迎餐廳」就在這個廣場的盡頭—正當她打算走過去的時候，卻發現花圃旁站著一個名黑髮少年。

那人背對著妮克絲，沒有撐傘，於雨中獨自低頭的身影顯得既陌生又熟識。

「奈特⋯⋯是你嗎？」

由於沒有確實約好相會的時間，妮克絲原本預定早點到達等待對方，沒想到奈特有機會比她還要早到。

那人轉過了頭來，臉上滿是驚慌。

「妮、妮克絲⋯⋯？」

雖然比之前長高了一點，嗓音感覺比以前低沉成熟，但他正是奈特無誤。

兩人無言地注視著對方一會。

—為什麼要疏遠我。為什麼要和我分道揚鑣。為什麼現在又要出現在我面前。

明明就有很多事情想說、很多東西想問，最先衝口而出的話語卻是—

「真是的，為什麼你沒有拿雨傘啦！」

對方搔了搔頭，尷尬的笑容和以前如出一轍。「反、反正不是好大雨，然後撐傘好麻煩，所以走快一點就行了吧。」

「為什麼男生都是這樣子，著涼根本就只是遲早的問題⋯⋯來，拿著。」

妮克絲把傘子遞出，示意對方負責撐傘擋雨。奈特看上去有點愕然，不過還是點頭接受了銀紫髮少女的好意。

這時候，妮克絲才發現到自己做了個挺害躁的提議，不過事到如今唯有硬著頭皮上了。

奈特沒有再說話，只是把手移到口袋裡，並用些許微妙的表情盯著妮克絲的臉。見狀，白色元素使者輕咳了一聲表示：

「那個，我的臉沾了什麼嗎？」

「沒、沒什麼。」黑髮少年舉著雨傘和妮克絲一同起步前行，態度莫名地生硬。「我只是⋯⋯啊，我只是在想著你今天好像和之前有什麼不同。」

妮克絲頓時神采飛揚。「是、是嗎？」

原本還以為奈特會繼續說下去，甚至讚賞她今天打扮得好看，不過對方只是垂下眼簾，仿佛陷入了沈思。

久違四個月的違和感，令妮克絲不知如何是好。

思考了一會後，她才試著若無其事地開口說：

「奈特，你最近過得幾好嗎？自從上次被異端教團抓去後，有沒有發生其他大事？」

—妮克絲·羅莎娜·利維提亞，你到底懂我什麼？為什麼你要強行中斷娜塔莉雅的儀式，把我拉出來？

別離的場景仍歷歷在目，不和所造成的舊傷頓時湧現。

然而，妮克絲無意執著於過往的衝突。她現在只想弄清楚背後的緣由—

「嗯，我過得很好，也沒有再被捲入奇怪的事情裡。」

又是這種簡潔得叫人落寞的說話方式。

—這個人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奈特嗎？

總覺得他有點奇怪。並非刻意疏遠這麼簡單，而是對方那陰沈寡言的氣場和妮克絲印象中的奈特大相徑庭。

「那麼⋯⋯咦，為什麼這裡會一個人也沒有啊？」

正當妮克絲打算絞盡腦汁打開話題時，她察覺到附近的異狀。

兩人總算是走到廣場的盡頭，被譽為「央都最受歡迎餐廳」的麵食館卻空無一人，毫無商業活動的跡象。原本以為四周無人是因爲下雨的關係，不過看來事情並非這麼簡單。

和奈特靦面後，他們便走上前確認，結果發現到—

「呃，整間餐廳的員工已調動至瓦雷米卡斯家的央都別墅，以應邀派對準備膳食，因此今晚提前打烊了？」

奈特感到難以置信似的重讀了告示上的公告。妮克絲花了數秒才理解到當中的內容。

這到底是什麼倒楣的巧合？

妮克絲環視四周，不過附近並沒有其他餐廳。奈特則是維持著異常的沈默，毫無說話的意思。

—計劃落空雖然是令人不愉快，但也不是個難以解決的問題啦⋯⋯

想到這裡，妮克絲便鼓起勇氣提議：

「既然這樣，不如到我下榻的旅館吃飯談天吧？我昨天買了不少食材，接下來的晚餐就交給我準備吧。」

考慮到下雨帶來的不便，這確實是上策，但奈特看上去卻相當吃驚。「那樣子麻煩你好像不是太好吧，不如還是—」

「我說沒問題就沒問題！跟煮飯想比，一邊下雨一邊尋找餐廳才是麻煩吧。」

「不過，如果由你準備晚飯呢的話，我就⋯⋯總、總之，就是各式各樣的不便吧？」

妮克絲眉毛挑起。「難道說，你討厭我煮的東西嗎？要弄多一次煙肉三明治也行啊，你之前不是一直吵著要吃多一次嗎。」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妮克絲察覺事情有所蹺蹊，並緣著對方的視線詢問：

「那好吧，奈特。老實告訴我⋯⋯你到底在口袋裡藏著什麼？」

黑髮少年整個人僵住了。

然而，對方瞬速露出笑容表示：「啊哈哈，就只是我的魂石啦，沒有什麼特別。」

「真的是嗎？奈特，你以為我完全不認識你嗎⋯⋯你一直也在往褲袋那邊偷偷瞧啊。肯定是有什麼令你在意吧？」

噼哩啪啦，回應她的就只有細雨滂沱的聲響。

奈特沒有回答，兩人在同一把傘下共享著安寧得詭異的寂靜。

—奈特⋯⋯？

妮克絲無法理解這沈默代表著什麼，只懂茫然地注視著對方的雙眸—

然後，就在那一霎那。

啪—！

眼前閃過一道黑影，妮克絲反射性地後撲閃避。

「呃⋯⋯？」

她難看趴倒在地上，頸部亦傳來令人麻痹的痛楚，大概是些許表皮被劍扯破了。雖然算不上重傷，但是—

妮克絲抬起頭來，只見奈特已鐵劍出鞘，並冷冷地鄙視著銀紫髮少女呢喃：

「居然躲得過嗎⋯⋯原本還以為一定會得手的。」

—這時候，她才理解到現在正發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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