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把這篇故事發出來了。應該是我至今為止最為努力的一個短篇故事(希望這個「努力」的記錄會不斷被刷新),也希望大家會喜歡。
《青楓神社》是我2017年暑夏時參加的一個網絡小說比賽第二輪小組賽的參賽作品。
在海選賽時,不知天高地厚的我,遞交了我的自信之作《生而求存》,之後便滿心歡喜地準備在一週之後順利拿到我的正選入圍通知,順便獲官方通知我成為種子選手。好啦,直到今天為止,我也不知道為何兩年前的自己充滿了一種在現在的我看來還是非常耀眼到難以置信的狂妄自大,但是說真的,那種相信自己一定能行的英雄精神,也是自那以後我不曾再次擁有的強大力量。我實在不知道自己對此該僥倖還是坦然地失落。
總之,那天到來,伴隨著紅事變白事的烏龍擊鼓聲,猶如最老調的晴天霹靂,我查看官方審核資料,頓然發現自己是候選打撈上來的選手,也就是說第一次正選的時候官方選了的那些優秀作品——它們是符合大賽正規要求而光明正大、理所當然入選的作品——我的作品並不是其中一員。我自信驕傲的作品《生而求存》,是在第二次評文時降低要求打撈上來的普通質量參賽文。
生而求存......對呀,我的作品是生存下來繼續往前進了,但是這樣的生存,是上帝憐憫而來的,是上帝明知這個創造物一般般,但總歸還有一點生存的價值而罷免一死的。知道嗎?這真他媽跟《生而求存》一個中心宗旨是一毛一樣的!厲害吧,看到這裡你是不是覺得這實在諷刺?反正對我來說,這真是天大的諷刺。
當你用一種自以為是的心態去寫一篇故事的時候,你是對故事本身的不尊重,因為太多的輕視已經融入了你的故事,於是專屬於它的味道就不剩多少了。對此,我要跟《生而求存》說聲抱歉,我錯誤的態度毀了一半的你。
在明白自己只是一個一般實力的選手,對那時那個狂妄自大的我簡直就是致命一擊,我差點直接淚灑全場,飛奔而逃。但另一半的我,將這樣的結果視作對我的侮辱(噢,我可愛又可恨的狂妄自大還在苟延殘喘),我決心一定要在第二輪交出一篇好的作品,令評委對我這個差勁的選手改觀。
噢,我好像漏說了一個也對自己不堪一擊的狂妄造成重大打擊的人。那時候,我有個早熟的男網友,他雖然只讀國二,但已經是個文學造詣深厚的孩子,他對於作品的領悟總有著自己深刻的見解。我那時候大概在讀Gabriel José de la Concordia García Márquez的《霍亂時期的愛情》,我的網友就在讀他的代表作《百年孤獨》。(重點)國二就在讀Márquez的《百年孤獨》——於是你們大概能夠想到——當我知道這個國二的孩子成為了八個種子選手的其中一個、而我只是個後補進選選手時,我該有多麼羞恥難受!
雖然我現在用「羞恥難受」,但其實那時候我最大的情感是受挫、失去信心和壓抑般的對自我懷疑的痛苦。因此,有那麼一會兒我真的非常想要依照我怯懦的個性——選擇棄賽。但是最後,我決定了,我要在得到評委的認同之後,才棄賽——這大概就是想讓自己有一種拼盡全力、放盡所有情感去寫的瀟灑。
小組賽分為四個組別,每個組別根據組別主題創作相應的小說。我是B組,B組主題則是「一念之差」。一開始當然就是構思我要寫怎樣的一個故事啦,後來我突然想起:2014年夏天某一個下午,腦海一陣驀然迸發的衝動,我寫下了一個日式故事的一些靈感片段和大致情節,但是之後我就沒有動筆真正去寫這個故事了。而這個故事的構思,恰恰跟我的小組主題非常吻合——因為一念之差,身為哥哥的龍一,拋棄了需要救助的妹妹。有些故事的靈感我一直都束之高閣,但起碼記錄還在,我就還有一種盼望:總有一天,一股強烈的驅動,我就可以把它完完整整成形。2016年我曾經回看過這個靈感的記錄,我責備過自己的懶惰,也開始放棄認為會將它成形了。是的,我一直知道自己最大的問題就是習慣性地不願意開始,我只是到現在都還沒把這個問題糾正。
但是2017年夏天,在外人看來很小的一件事兒,給予了我非常巨大的動力去創作一個想要得到認同的故事,於是我把這個我曾多次想過總有一天要把它寫出來而總是束之高閣的靈感用上了,畢竟,這就是我一直口頭說說的那個強烈的驅動力嘛。當然,雖然靈感的核心沒有作過改變,2014年的我還是個幼稚鬼,一些靈感期設定過的情節現在看來是徹底無趣的,應該摒棄。那時候,我開始構思整個故事大概時,我用了一個辦法來幫助自己——我把其他組的主題也容納到自己的故事內容中——挺卑鄙的是,我確實有想過用此舉來讓評判加深對自己的看法。
其他三組的主題分別是「刀」、「墻」和「以『XX死了』為小說開首」。「墻」我想來想去都沒辦法將它很好地容納到自己的故事中,所以我捨棄了,太過勉強一定要把所有主題容納進來而委屈了自己的故事,這是非常得不償失的,也是再一次不尊重自己的角色、自己的作品。如果讀者那麼好心也很有耐心地看完我這個故事,大概很容易發現另外兩個小組主題「刀」和「以『XX死了』為小說開首」我都有運用上。並且這兩個主題是非常好的幫手,給這個故事提供了一些很好的想法。我到現在還是很喜歡這個開頭。
我從來不喜歡寫完整的大綱,反正最後故事也不會按我預期地去發展。《青楓神社》創作初期,預設的結局依然是我一貫的黑暗風:真正的奈奈沒有回來拯救龍一,龍一順利地完成了他的黑化,殺死了櫻乃和媽媽,最後領悟一切真相後崩潰地哭了起來。但是在兩天內不停咬紙巾完成了幾章情節後,我的腦袋也隨著故事發展浮現了許多不同的想法,包括對結局的處理。最後,我修改了自己對故事的處理,選擇了一個光暗相生的結局,既有樂觀的一面,也稍微秉承了我一向喜歡的闇黑風格。
17年我首次發佈這個故事(我發佈了約莫幾小時又刪了,轉用郵箱發送參賽作品給官方,不給官方之外的讀者閱讀,因為我在極速的時間內對自己失去了信心)後,有個讀者看完後跟我反映結局很老套,不應該採取原諒這樣老套套的HAPPY ENDING,他說他比較喜歡陰暗的結局(我也喜歡呀)。我感激了那個讀者給我的短評,但是結局我不打算更改。我有自己的考量。就算故事到最後我選擇了死者原諒生者的結局,我自己不認為這樣很老土(讀者怎麼想我控制不了,這裡單純指自己的看法),因為這個故事從開頭第一句就已經表明了有人死了,我想讓讀者明白這個故事從開頭第一句就毫無懸念地是個悲劇。就算在結局裡死者原諒了生者,so what,人已經死了,悲劇已經發生了,是否原諒從來逆轉不了這個事實。
來到了公佈這個故事的評審結果......
好,我成功了,我成為了我們小組兩位種子選手的一個。但是這個時候,我已經不太在乎結果了,我在乎的是,我真的非常用心地去創作了一個故事,這種拼盡一切就像用生命去寫作的衝勁,是我以前寫作時極少感受到的。而且,真的很爽。回望三天交稿時間內自己病態地從早上對著電腦對到深夜,還要被父母責備自己玩電腦玩上癮,我對這樣的結果只感到透心的爽快。這樣不顧一切的寫作,真的很爽。
另一方面,無可否認,在創作這個故事的時候,我一直懷抱著一種競爭的心態。並非為了自辨,但,我不認為寫故事時存在競爭心態是一件壞事,如果這能使我的故事呈現得更好,我真的寧願自己懷抱著讓我神經高度緊張的競爭心態。我以前讀過一些關於文學家的故事,其中作者有寫到一個故事,是說維多利亞時期有一個作家是以賺錢為目的去寫作小說的。可能有些人認為為了賺錢去寫小說很膚淺——「咱們寫小說是為了夢想,不講金錢不講物質,這是最純潔的」——但是,作者雖然批評了那個作家為了賺錢去寫小說,卻無可否認那位作家是非常優秀的作家,創作出了許多令人驚歎的小說。這改變了我對小說創作目的的態度,我對此變得更為寬容。不是凡事我們都需要很高級很漂亮動聽的目的,一個簡單的念頭,一個直觀的慾望,為何不可?那個作者最後還是有堅持自己的看法:作家在小說創作上無可挑剔地很是優秀,如果不是為了賺錢而去創作,當然是更好的。對,有一個崇高的目的,加之優秀地達成目標,當然是最完美的啦。
我向我們小組的一個評審請求文評和討論時,她的回覆大致是我兩篇的參賽作品她都有份評。第一篇故事欠缺了一些東西,例如真實感,想要故作高深卻又沒法引起共鳴,另外,那篇故事欠缺了一點熱情——說難聽點,沒有靈魂;而《青楓神社》,她提及我進步很大,當然缺點要說自然還是有的(基特直到現在還是可以邊寫故事邊埋怨自己垃圾),不過整體仍然是篇完成度高的作品。
評審的認同,好,我拿到了。
一掃霉氣了,繼續第三輪對抗賽吧,結果我電腦壞了,這下子真的淚灑比賽了(並沒有)。在壓力的環境下創作?過了,已經沒有了這回事。
雖然我不敢承認這是篇非常優秀的作品,但起碼是完成了的作品,有一個完整的敘事框架,對一個懶癌末期,還有什麼比這個更有勝利感的呢(?)另外,作為一個真的有過親身經歷的人來說,基特認為懶癌患者在壓力下創作確實比較容易將全副精力灌注在一篇小說的創作上,並且願意付出生命的熱度去冶煉作品的形與靈。
這一次決定在蕉筆發出來,是因為最近恰好看到了一個叫《亡者歸來》的創挑,主題和我這篇故事有很緊密的聯繫,甚至可以說是我這篇故事的核心情節,那就嘗試發出來吧。
《青楓神社》是2017年夏的作品,但是2019年夏這次發出來的時候,我有針對部分細節作出了刪改和增補,將原稿中一些死氣沉沉的句子刪走,並且嘗試寫出更好的語句。另外最大的更動是伊坂爸爸的一些增補情節。在2017年原稿中,全文有提及龍一和奈奈的爸爸的地方,其實僅僅一句話。因為當年參賽有比較嚴格的字數限制,所以我只好略去爸爸不說。在這裡賣個關子,如果有讀者,可能你們比較注重龍一和奈奈的兄妹情,也會將所有的目光投注在他們的故事中,但是爸爸的自盡到底是不是也如龍一理解的那樣是出於懲罰的心理呢?還是如同龍一對奈奈的想法那樣,龍一對爸爸的自盡也作出了錯誤的解讀?那麼,爸爸到底是懷抱怎樣的心情自殺的呢?如果不覺得腦殼疼,可以多多思考這裡。
真的是最後了,漫長的累贅的後記(第一次正正規規地寫後記,就讓基特囉哩吧嗦一次吧)終於快要結束了。
對了,我想要在這裡先放個死亡戰書:2017年對抗賽我沒有創作的小說題目——「癢」——我將會在有生之年,在某一天莫名的衝勁的迸發之下,把它完成的!我發誓!
厚臉皮不嚴肅地思考的話,《青楓神社》這篇一萬多字的短篇小說,可是經歷了五年的時間創作出來的呢!雖然全文的創作公式如下:
一個下午的靈感+參賽三天的正稿創作+幾天斷斷續續的修稿=《青楓神社》
這條小說創作公式可是歷經五年才寫出來的!
到此,感謝各位把廢話滿滿的後記看完了(鞠躬∠(ᐛ」∠)_)!
2014年夏靈感誕生,2017年夏因參賽成稿,2019年夏修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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¹ 青楓(あおかえで):相握著的手。楓葉的輪廓仿佛人的小手,在初夏時,楓葉層層疊疊,便恍如牽著手一般。
² 蛍狩り(ほたるがり):追逐螢火蟲的唯美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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