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Z+FSN〕背光洗禮 - 章八、救贖的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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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玩笑，沒有任何緩衝，衛宮切嗣察覺到維瓦˙維爾維特是認真的。

　　如果想要蒙混的話，對方肯定會立刻燒掉手上的資料吧，而且再也不會想要和他往來。維瓦雖然看似軟弱，其實在第四次聖杯戰爭時，他的器量與視野都被征服王給拓寬了，變得堅強與忍讓，而且絕不妄自菲薄。

　　切嗣沒有辦法動搖維瓦的決定，他終於理解對方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去看待這次的聖杯戰爭。他的決意連切嗣都無法比上，絕不自滿也絕不自卑，維瓦僅僅在做自己應為之事。

　　所以切嗣被逼上絕境。

　　拯救究竟是什麼？

　　過去切嗣想要成為正義的夥伴，但所做之事全是相反的結果。

　　為了讓多數人可以活下去，他選擇殺死少數人以實現自己的理想。

　　然而這不是他心目中的憧憬，切嗣只是找不到另外一條路。最後求助於聖杯，但結果是……無論聖杯有無遭到汙染，他的願望終究不可能實現。

　　沒有遭到汙染的聖杯，因為他的願望沒有其行動的原理，所以根本不可能實現。

　　遭到汙染的聖杯，會依照他過去的處事方針，將人類分成多數跟少數，然後依序殺掉少數的那一方。這不是他心目中成為正義的夥伴的方法。

　　所以……何謂救贖？

　　救贖了Angra Mainyu，結果若是讓所有人陪葬，切嗣又該如何是好？

　　而對Angra Mainyu而言，他心目中的救贖又是什麼？

　　切嗣無法決定，無法回答，他不願決定別人的留存，然而為了成為正義的夥伴他只能這麼做……這樣是正確的嗎？或者是錯誤的？

　　到現在仍然在猶豫，一定不是溫柔，而是軟弱才對。

　　切嗣苦惱的皺眉，說不出任何話來。

　　「我回去了，衛宮。」維瓦見到切嗣沉默不語的表情，沒有想要譴責什麼，然而既然對方此時此刻還在猶豫不決的話，他也沒有必要和對方多說什麼。

　　「研究資料都在裡面，魔術儀式、魔法圓的公式和套用轉換法也已經編列完善，只要將冬木市的地脈套用進去就能得出適用於冬木市的地脈構築。這就是我的全力以赴，除此之外就會超出我的能力範圍。」

　　彷彿在說結束了一樣，維瓦沒有給切嗣挽留的餘地。

　　切嗣只能看著對方收拾行李，準備起身離開。他知道對方沒有錯，一切都是因為自己很軟弱，才讓對方再也不願協助自己。

　　雖然想留下維瓦，但現在的切嗣沒有可以打動維瓦的話語。

　　所以他只能看著對方離去。

　　切嗣有預感，如果此時無法挽留的話，就再也不可能和對方有任何往來的可能了。

　　「都是晚餐時間了，先吃過晚飯再走如何？維瓦先生。」

　　切嗣無法行動，所以能開口的人只剩下室內的另一位少女。

　　「啊，不勞費心，如果只是填飽肚子的話，吃點速食也可以。」

　　「唉呀，但是……這也要你走的了才行啊。」

　　話剛落下，一條長長的紅色布條頓時封鎖了維瓦˙維爾維特的行動，讓他只能狼狽的摔落地上動彈不得。

　　維瓦對此只是嘆氣：「好吧，就一頓飯，除此之外絕無可能。」

　　……維瓦並非沒有掙扎的手段，畢竟再怎麼說他是將老師的研究整理完畢才過來的，所以他也能使用老師的魔術禮裝『月靈髓液』。

　　之所以不用，大概是一時的寬容吧。

　　雖然他不認為爭取這麼一點時間，可以讓他回心轉意。想要改變極其困難，沒有決意的人更是如此。就等待吧，不過……這是最後一次。

　　但是……

　　「喂，要做晚餐是可以，但可以先把我扶到椅子上嗎？」維瓦不想在等晚餐的時候還趴在地板上悲涼的等待，這也太悲劇了吧！

　　當維瓦在被『抹大拉的聖骸布』封鎖行動坐在椅子上時，切嗣和卡蓮一起在流理臺準備晚餐。

　　因為客廳和廚房連接在一起，成為開放性的空間，所以切嗣和卡蓮的對話，維瓦都能聽見。

　　切嗣默默的準備涼拌菜，對他來說只是把櫻事先切好的蔬菜混合再酌加調味的簡單料理。櫻說過只需要放在冰箱醃製二十分鐘就很好吃，一旦超過就會因為過度入味而不爽脆，所以切嗣事先做這道菜色然後放入冰箱。

　　卡蓮則是在鍋子裡裝水，在瓦斯爐上煮滾，另外一個則拿出平底鍋預熱。

　　比起切嗣的笨手笨腳，卡蓮可以同時處理好幾道菜，現在調味方面已經不需要切嗣使用魔術進行共聯。

　　魔術觸媒本來就是需要依循固定比例的素材混合才能施展，通常魔術師都能進行一定程度的料理，能像切嗣這麼慘的魔術師其實不多見。

　　一旦能掌握調味料的平衡點，卡蓮就能做出好吃的料理。

　　「……我其實很喜歡切嗣喔。」進行手上的料理時，卡蓮突然插了一句。

　　「……啊，這個是……」

　　「猶豫不決是壞事嗎？」

　　這是正中的直球，讓切嗣頓時無話可說。

　　卡蓮沒有顧慮，只是淡然以對：「因為在乎，才不能輕易決定吧。」

　　「……這只是軟弱而已。」

　　「所以捨棄人心，做出理性決定的你也只是軟弱而已，不是嗎？」

　　「……」

　　「尊重每個人的決定，想要成為幫助別人的、正義的夥伴，我不覺得這是壞事，」卡蓮頓了頓聲，「Angra Mainyu並不是從一開始就是英靈吧，原本就是惡神的名字，既然能被召喚出來，那就代表過去有個被當作Angra Mainyu的人類做為獻祭的對象。」

　　「……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了嗎？」

　　切嗣不懂卡蓮想要說些什麼，明明這一點大家早就清楚，為什麼還要拿出來提？

　　「不，只有你不知道這件事情代表的意義，明明維瓦先生都比切嗣還要清楚，所以才會問你，你想要如何拯救Angra Mainyu。對於那個時代的人們，被視為獻祭對象的Angra Mainyu在你的正義天秤裡面，就是少數的那一方，他被犧牲掉因而讓多數人得救，然而當時他恐怕就如白紙般的純粹。」

　　「……」切嗣想要說這不正確，但他只能沉默。

　　在他人惡意下扭曲的生命，逕自被他人賦予惡意的存在。

　　……這一定是錯誤的。

　　原來如此，他錯了。

　　正義式天秤的思維方式，只不過是將自我價值觀用理性做為包裝，藉此將少數的一方定義為錯誤，藉此讓多數的一方存續下去。

　　對於切嗣而言，這跟他心目中正義的夥伴……其結果背道而馳。

　　「如果他活在溫柔待他的環境，想必他就不會獲得Angra Mainyu的名字。雖然也不否認這個世界上就是有生性殘忍扭曲的傢伙，比如說某個名字頂著祈禱意義的惡德神父……但至少這名英靈不見得是這樣吧，如果他是如白紙般純白的孩子，切嗣你想要怎麼做？」

　　切嗣張大嘴巴，雖然心裡已經想到要說什麼，組織好所有的詞句，但他還是說不出來。

　　……不行，這樣的話……過去他所殺害的生命……其意義就會被切嗣踐踏。

　　而且……

　　「……那是理想論。」切嗣發出苦澀的聲音，對於自己做不到的這一點表示無可奈何。

　　「那麼成為正義的夥伴，也是理想論囉？明明你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不可能實現你的願望。逕自的懷抱理想，逕自的殺死理想，只因為這個現實無力到讓你無法反抗？可是啊，如果一開始連理想都沒有，切嗣你能走到這裡嗎？」

　　制定目標等於決定自己能達到的成就上限。

　　然而現實終究有其限度，如果一開始就因為理性思維將自己的目標制定在自己能得到的範疇，這樣等於從一開始就否定了理想。

　　卡蓮熄火，手邊的料理已經準備完畢。

　　少女拉近跟切嗣的距離，手抓著男人的衣角。

　　「該決定了吧，懷抱自己無法實現的願望，並不是錯誤的啊。」

　　卡蓮只是深深的懇切盼望著。

　　「嗯……」

***

　　三人用著煮好的晚餐靜靜的不發一語。

　　切嗣咀嚼著口中的食物，雖然臉上面無表情，實際上卻在深深的感慨。

　　吃到一半，切嗣停下筷子，看向維瓦的時候，發覺維瓦也正看著他。

　　像是一直在等待著他。

　　「對不起，維瓦。」

　　這句話可說是切嗣直到現在極端少數的道歉，因為過於稀少，維瓦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懷有強欲這一點，我一直認為這是錯誤的。無法掌握的欲望最終會毀滅自身，也會危害到他人。」

　　就像切嗣，他過去的強欲，將理想強加於他人，最後不僅僅殺死了妻子，女兒也無法如願見面。

　　他後悔了，退卻了，害怕自身的理想會傷害到別人，最後停下腳步退卻不前。

　　現在……差一點就忘記在過去人生的終點之前，有一名少年立下約定，說要繼承他的理想。

　　櫻也告訴他，士郎有多麼不鬆懈的只為了繼承切嗣的理想而努力。

　　切嗣是為了怎樣的祈願而努力到現在，而繼承他理念的孩子又是為了什麼而努力到現在……如果僅僅因為後悔而退卻的話，那他就失去為人父親的立場了。

　　「……但是，我想要拯救所有人。Angra Mainyu也要拯救。創造終結戰爭的世界。」

　　這是強欲，注定無法得償所願，然而他不願意放手。

　　「你的拯救是什麼？」

　　征服王的臣下，維瓦˙維爾維特再次提問，宛如循循善誘的長者。

　　切嗣深呼吸，雙眼直視維瓦不放。

　　「……我想要給予Angra Mainyu再一次的人生，過去對方因為獻祭而失去的人生。我希望他能再次以人類的身分感受這個世界的溫暖。」

　　「如果世界上的多數人為了證明自己懷有善意，而將其中一人定義為罪惡，那我將成為世間之惡否定那些人的意義，解放那名因此被犧牲的孩子。」

　　「……這次，由我來告訴那些人，由我來證明Angra Mainyu絕非『世間全部之惡』，而是一名普通的孩子，理應擁有如同白紙般的未來。而這就是我的強欲，這就是我的拯救。為此我不願犧牲任何一人，所以請你告訴我，不犧牲任何一人、就能拯救所有人，結束聖杯戰爭的方法。」

　　自以為是也好，被人認為是在做白日夢也好，過去只有孩子說出口而不會被恥笑的夢想，衛宮切嗣直到現在都仍然懷抱並不願使之白費。

　　感覺大腦過度運轉，就連呼吸也感到急促，切嗣想自己的臉此時一定很紅。

　　難為情，感到焦慮，切嗣無法回答自己的臉現在是何種表情。

　　是尷尬的嗎？還是擰緊著眉、嘴角卻是零零落落的？

　　活到這個年頭，經歷了這麼多事，但自己居然會在他人面前說著如同幻夢的祈願，這樣的行動就連自己都感到意外。

　　然而切嗣不願意低下頭來，也不願意將視線偏移，他只是想在維瓦˙維爾維特面前宣誓。

　　只為獲得這名智者的認同。

　　維瓦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愉快的神情。

　　「……有意思，非常的有意思，衛宮切嗣。」維瓦那張因年紀增長而顯得嚴肅的表情，此時此刻露出了有如小孩子的天真神情，「啊哈哈，真是愉快，我是多久沒有聽到這麼讓人捧腹大笑卻又深深不得不為之動容的話語了？嗯，大概時隔九年了吧。」

　　無視了切嗣低聲說著「不要把我跟那蠢蛋相提並論」的辯駁，維瓦滿懷欣喜的說：「既然你都這麼請求了，那麼讓我們進行第二步吧，啊哈哈哈，就讓我們把遠坂家的土地搞得天翻地覆，進行一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恢弘魔術儀式吧！」

　　維瓦臉上掛著瘋狂科學家的病態癲狂表情，像極了邪魔歪道魔術師特有的表情。

　　因為過於興奮，切嗣和卡蓮正在思考這傢伙會不會成為被魔術協會追殺的封印指定對象。

　　要知道，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線之隔。

　　維瓦˙維爾維特正處於這條線上搖搖欲墜。

　　「衛宮，如果你不打算犧牲任何人的話，就代表你不願犧牲愛因茲貝倫準備的聖杯之器囉？」維瓦愉快的詢問，絲毫不考慮自己想做的事情是否犯法，逕自沉浸在自己對於魔術理論的理解與掌握之中。

　　「……嗯。」

　　「可是你知道這是理想吧？大聖杯是以魔法陣構築出來的靈體，要獲得大聖杯的力量只有透過與七名Servant聯繫的小聖杯，讓大聖杯的力量透過Servant的連線流到小聖杯，這時候Angra Mainyu才能具體顯現出來。」

　　因為Angra Mainyu的願望是顯現在這個世界上。

　　想要顯現就必須承載於小聖杯之中，故此無論如何都需要小聖杯，也就是愛因茲貝倫的聖杯之器。

　　然而愛因茲貝倫的聖杯之器，會追加上人格，也就是給予人類的偽裝。

　　愛因茲貝倫的魔術領域是煉金術，而聖杯之器的偽裝，是人造人。

　　對於切嗣而言這是生命，然而為了讓小聖杯容納七名從者，原本作為人類的機能會被完全破壞，這樣就無法實現切嗣不犧牲任何一人的理想。

　　看到切嗣啞口無言的表情，韋瓦笑得非常愉快。原來這個人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啊，魔術師相當自得其樂的看著『魔術師殺手』痛苦的模樣。

　　「有喔，有不犧牲聖杯之器就能讓Angra Mainyu顯現的手段。既然你的願望是這麼亂來，所以做點亂來的事情也是應該被允許的對吧……嗚啊！」維瓦說到最後忽然口吐白沫的昏迷了過去。

　　「神說要慈愛世人，然而看到為非作歹之徒，一時的憤怒也是不得不為之的吧。」一直坐著不說話的卡蓮輕鬆的開口，完全無視維瓦痛苦的表情。

　　卡蓮到底在桌下對維瓦做了什麼事情，切嗣本能的不願意釐清，總覺得非常可怕。

　　等到維瓦終於恢復過來大約過了十分鐘，這次他總算有些忌諱。

　　嘛，能輕易攻擊那地方的少女……真是恐怖啊。

　　「……咳咳，讓我們把冬木市的地脈當成祭品吧？」維瓦若無其事的說著恐怖的話語。

　　「本來，大聖杯的秘儀就是依靠地脈的魔力而運作，七名Servant的魔力也是從地脈而來，既然如此，反其道而行就好了吧？需要六十年才能累積的魔力，用榨乾地脈的手段來獲取，藉此聯繫與大聖杯的通路，將Angra Mainyu倒出大聖杯。」

　　維瓦的論點在魔術師眼中是一種浪費、揮霍的手段，做為能夠持續、半永久運作的地脈而言，對於魔術師是有多麼的重要，他一定不會不知道。然而儘管如此，維瓦仍然提出了這個做法。

　　這就是所謂的將遠坂家的土地，攪得天翻地覆的做法。

　　對於魔術師而言，失去地脈等同於失去歷史。

　　不會有任何魔術師原諒逕自在他人土地上動手的外來者。

　　更重要的是，失去地脈等同於讓這塊土地滅絕。沒有地脈的土地，植物無法生長，流水也會枯竭，生命會遠離這片死地，最後再也不會有人靠近這片大地。

　　切嗣只能吞嚥口水，驚愕的看著這名從智者轉變為狂人的魔術師。

　　「……那麼死去的地脈該怎麼辦？」這份後果該由誰承擔？

　　維瓦見到切嗣擔憂的神情，輕輕點了頭：「將死去的地脈打造成跟Angra Mainyu沾染的魔力有著良好適性的通路，這樣就能再次盈滿冬木市的地脈。而且，本來聖杯到達『根源』的力量是這個世界上數十條地脈累加都無法比上的力量，所以冬木市的地脈會比過去還要強盛不少。沒人有損失，但日後被魔術協會知道就會被逼迫寫幾百、幾千份的檢討報告書，因為我們等於在未告知的情況就擅自進行大規模的魔術儀式。」

　　就算成為封印指定的對象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那Angra Mainyu又該如何拯救？」切嗣聽完後還是沒聽到該如何拯救Angra Mainyu的方式。

　　「這就不是理論能夠處理的了，你必須說服那孩子才行，至少你要靠自己說服他這個世界不會傷害他吧？讓他能夠接受以人類的身分再次活在這個世界上。」

　　Angra Mainyu從力量中分離出來，將力量重新歸於無色，沒有明確意志的力量對於魔術師才比較好操作跟引導。

　　「如果你真的想要拯救他的話，就一定要跟他好好說一次話才行啊，這樣才是懷抱願望者、王應盡的義務吧。」

　　「嗯，是吶。」切嗣坦然以對。

　　三人和樂融融的吃完了晚餐，至於碗筷的清洗則交給維瓦。

　　卡蓮可不認為要同住在一起的人就不需要做家務，而且這也算是報復，誰叫他要欺負切嗣。

　　等到他們悠哉閒談的時候，門把被轉開了。

　　在三人訝異的眼中，從室外走進一位棕髮的黑衣神父。

　　像是風塵僕僕、剛下飛機回來的疲累模樣，言峰绮禮注視著切嗣和維瓦兩人，然後察覺到切嗣手上的令咒。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回到這裡的目的嗎……確實是這樣，既然如此我用不著掩飾了吧。」綺禮感到無趣的說道，「做為教會的監督者，我在此宣言……聖杯戰爭將於一年後開戰。」

　　語畢，綺禮轉身離去。

　　留下驚愕的三人，綺禮從這天開始，再也沒有回到切嗣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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