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章已派發】第六屆《假如DSE作文不限時》故事比賽 - 題目二：無愧的選擇

蒔樂垂頭站在門口前深吸一口氣，踏步走進會議室。他坐上靠近簡報的位子，左邊的同事向他道了聲早安，他簡單點頭回應後，雙手放在桌上，十指交扣，低頭不語，看上去像是在向神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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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裡其他人也都低頭做著自己的事情，沒有表露出任何情緒的表情宛若僵硬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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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清楚知道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因為他們把事情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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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表定開會時間過了約莫五分鐘，組長踩著沉重的步伐走進會議室，順手帶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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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會議主要是關於上個月企畫的結案報告以及細部檢討。」組長一句話如利刃刺穿了空氣中的凝重，「家怡，你來操作簡報。」坐在會議室角落的短髮女子起身，動作宛若機器般，一步接著一步走到前方的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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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抬起頭看向家怡的背影，和坐在最前面的組長對到一眼。對方的眼神冰冷，看向自己的視線彷彿是一根尖銳的冰針，蒔樂故作鎮定撇開視線，組長也伸手推了一下快要滑落的眼鏡，繼續低頭看手中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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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結束後，蒔樂被組長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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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長坐在位子上，一下子挺直腰桿，一下子又慵懶的靠在椅背上；時而認真看著手中的資料，然後又轉頭看著蒔樂，發出嘖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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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啊！年輕人有時候犯錯也是不錯的經驗，只是……」組長把資料輕輕一扔到了桌上，「只是做任何事情前都要沉著思考，創意不是想怎樣就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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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低頭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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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答應接下某些責任之前，要先了解自己的能力在哪，能力不夠，就先在其他位置累積，知道嗎？」組長站起身，伸手輕輕拍了幾下蒔樂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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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了，結案報告和檢討報告這周五之前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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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時間，蒔樂獨自在辦公室外面的吸菸區抽菸。他雙手扶在矮牆上，呆望著對街的辦公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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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解悶啊？」家怡走到蒔樂身旁，低頭點了根菸，背部靠上矮牆，抬頭仰天吐出一口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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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用力吸了一口，緩緩把話吐了出來：「唉！在這裡就是要習慣這種狗屁爛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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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怡低下頭，手指輕輕點了幾下菸頭，道：「那個老頭後來有說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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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一些沒有營養的話。」蒔樂一想到組長當時說教的嘴臉，按耐不住情緒憤慨的說：「企劃到頭來還不是照他的意思在改，現在還有臉皮把錯都推到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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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長就是這種人，自以為什麼都懂，亂搞一通。」家怡越說越快，說完大口吸了一口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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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有想過要離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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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離職？」家怡壓低嗓子說道，「工作又不是說找就找得到，如果還撐得住……就繼續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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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瞥了一眼家怡，繼續望向對街的大樓，靜靜的吸著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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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點半，蒔樂疲憊地站在月台上，等待著下一班捷運。他從來都沒想過，自己竟然適應了搭半夜時間的捷運回家這件事。當他回到家時，已經將近十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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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的家位於一棟公寓六樓的小套房，約莫八坪大的空間是他每日工作後的避風港，起初剛搬進來時蒔樂總是把一切打理得井然有序，當他開始忙於工作後，這個小小的避風港也漸漸失去了秩序。他帶著疲憊，步履蹣跚地走進房內。椅子上堆滿了穿過的衣服，凌亂的棉被和床墊像是無時無刻都有人躺在上面似的，兩袋裝滿的垃圾袋堆在玄關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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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將背包、鞋子隨意扔在床邊附近，走進浴室做簡單的梳洗，連衣服都沒換，隨意把手機和香菸放到床邊的桌面，便縱身癱倒在軟綿綿的床上。轉瞬間，睡意奪走了他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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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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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在窄小的房間裡打轉，像是被困在籠子裡的青鳥遍尋不著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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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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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睜開惺忪的睡眼，窗外路燈昏黃的光芒微微閃爍，外面的天空依舊被一片漆黑的空洞壟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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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慵懶的伸長手想要去搆床邊的手機，卻連桌沿也摸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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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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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聲越來越急促，力道也越來越強烈。蒔樂吃力的起身，不耐煩的衝著外面吼一句「是誰啊」，猛力打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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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站著一名陌生金黃色短髮女子，她有著精緻的五官，和頭髮顏色相近的眼睛，和蒔樂差距約莫一顆頭的身高；她的穿著隨意，上半身僅穿著一件白色無袖的汗衫，下半身則是一件居家短褲。她右手叉在腰上，左手懸在半空中做出敲門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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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愣了一下，伸手抓了抓頭，稍微整理頭髮，咳了幾聲問：「妳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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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用手指捲起髮尾，沉默半晌，才緩緩開口：「你……住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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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妳到底是誰？」蒔樂因為被打斷睡眠，口氣並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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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沒有回應蒔樂，踮起腳往蒔樂房間裡探頭，用戲謔的語調嘻笑道：「哈？這個地方是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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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的蒔樂轉過頭，見原本應該他放鬆身心的小窩，不知何時變成斷壁殘垣，宛若棄置已久的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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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你都住這種地方？」女子指向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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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順著女子的指向望去，破裂的馬路雜草叢生，破敗的圍牆爬滿青苔，街邊滿是大小不一的水坑；空氣中飄散淡淡的惡臭，陰沉無生氣的天空給人十分沉重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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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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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呀！」女子嘲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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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才不是……」話還沒說完，天邊忽然閃過一道暗紅色的閃電，伴隨著低沉的轟隆聲，撼動整片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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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睜大眼睛，顫抖的雙手伸進口袋想要掏出菸盒，卻什麼也沒有摸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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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下雨了。」無數細小的雨滴落在女子纖白的手掌上，她皺了皺眉頭，抬頭望向蒔樂，問道：「要來我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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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無神的抬頭，沒有回應女子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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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也沒想等蒔樂的回答，伸手握住他的右手，轉過半身，右腳向前輕輕一踏，他們騰躍至半空中，向前高速飛行。蒔樂周圍的事物變成一條條細長的流線體，陰鬱的空氣開始出現芬芳，燦爛的金黃將晦暗侵蝕殆盡，原來瀕臨崩壞的世界突然湧出活氣。漸漸地，蒔樂疲憊沉重的身軀也變得輕盈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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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驚訝地看向女子，對方回頭瞥了一眼，僅僅只是衝著自己揚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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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那些細長的流線體相互堆疊、組合，變成了街燈，變成了馬路，也變成了大樓；清晰的空氣裡略帶些微刺鼻的清香，天空的金黃褪去，被清澈的湛藍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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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我家。」女子轉過身面向蒔樂，露出一抹燦爛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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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不對！這裡應該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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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仔細的打量起周遭，這一切的景色令人感到異常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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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層樓高的公寓，舊式的房門，門牌上「六樓2號」的字樣映入他的視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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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被發現了。」女子吐出舌頭，露出俏皮的表情：「鬧著你玩的，與其說這是我家，不如說這是我的世界。」蒔樂困惑地看著女子。「我們去街上走走，好嗎？」女子牽起蒔樂的手，輕輕一躍翻過了走廊上的矮牆，從六層樓高的地方緩緩降落到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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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由流線體組成的建築與正常的不同，除了形狀外，外觀看上去呈現半透明，裡面有許多流線體往同一個方向流動著；半透明的馬路裡流線體密集，無法看穿地面下的景象；這些流線體各自帶著節奏，閃爍著微微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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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女子走到蒔樂的面前，張開雙臂，道：「跟你家比起來，漂亮多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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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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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要住在那種奇怪的地方？」女子轉過身，逕自往空蕩的路口走去。「恐怖的天空，悶死人的空氣，骯髒的街道，那裡的一切都讓我覺得好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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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才不是我住的地方。」蒔樂想起當時城市的慘樣，堅決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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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女子張嘴含住自己的右手食指，然後高舉右手，此時一陣微風吹過，帶來陣陣濃郁的香味，她綻露笑顏，興奮道：「我住在那裡！要來嗎？」女子指向風吹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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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想要出聲喊住女子，見對方也不等自己的回應，逕自轉身往她指的方向前進，只能硬著頭皮趕緊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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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跟在女子後面走了很久，周圍的景色在不知不覺中變得陌生，高聳的住宅變為一棟棟矮小的平房，建築也不再密集，有時候是農田，有時候是公園，有時候是什麼都沒有的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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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透明的流體漸漸被塗上了顏色，是草地的鮮綠色，是磚頭的紅褐色，是柏油路的碳黑色，整片大地像是被一支巨大的水彩筆，一筆又一筆的畫過，眼前的色彩逐漸鮮明、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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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的香氣越來越強烈，嗅起來有些鮮甜，其中似乎又混雜著某種水果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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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周遭一切的變異，難得有時間蒔樂可以稍微喘口氣，他下意識的將手探進口袋底部，什麼也摸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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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忘了，自己把菸和打火機跟手機放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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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有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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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找這個嗎？」女子轉過身，兩隻手裡分別拿著自己常抽的牌子的香菸，以及一支裝滿油的打火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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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點點頭，伸手要拿女子手中的香菸，沒想到對方忽然縮回雙手，逕自打開菸盒，拿出一根菸，放在眼前仔細端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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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幹嘛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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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啊？」蒔樂再度伸長手，成功從女子手中奪走菸盒，動作俐落地掏出香菸，叼在嘴邊，然後伸手像女子討打火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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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困惑的模仿著蒔樂的動作，將手中的打火機遞給蒔樂。蒔樂立刻將點燃嘴邊的香菸，使盡全力吸了一口，隨後露出放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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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蒔樂一臉滿足，女子拿下嘴邊的香菸，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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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兩指夾住香菸，輕輕鬆開雙唇，將到目前為止所有吞進肚子裡的疑惑，化為一陣輕煙，全部吐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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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女子右手用力在空中揮了幾下，「這是什麼奇怪的東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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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腦袋需要適時的放鬆。」蒔樂放鬆身體，自顧自的站在路邊吞雲吐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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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見這次換對方不搭理自己，自討沒趣的蹲在旁邊玩起地上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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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完菸後，腦袋稍微清醒的蒔樂看向蹲在身旁的女子，這才仔細打量起對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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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黃色及肩的短髮，稍有圓潤的臉蛋，還有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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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僅僅只是低頭看了一眼，馬上把視線轉向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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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穿著非常隨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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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你看這個石頭！要吃一口看看嗎？」女子突然捧起手中一顆顆的小石頭來到蒔樂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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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趕緊伸手把東西推開，皺緊眉頭道：「妳瘋了嗎？石頭怎麼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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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收回手，一手拿起其中一顆石頭，將它剝開，裡面竟然飄出水果的香味。蒔樂定睛一看，那顆「石頭」僅是擁有石頭的外觀，裡頭果肉扎實，甚至還滲出些許汁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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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其實這也沒那麼好吃。」語畢，女子鬆開雙手，如水果般的石頭墜落到地面上，化成縷縷輕煙，消失在空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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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驚訝得睜大眼睛，到目前為止發生的一切完全超出自己的認知。他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的開口問：「請問，妳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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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女子抬頭看向蒔樂，「我叫芷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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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問妳的名字，妳究竟是什麼人。」蒔樂壓低語調，嚴肅的問芷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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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人？」芷悠右手托住下巴做出思考的動作，「普通人？一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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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才不是什麼普通人！」蒔樂嚴正的反駁芷悠，「可以帶著人高速穿越城市到奇怪的地方，可以從六層樓高的地方跳下毫髮無傷，現在路邊隨手拿起一顆奇怪的石頭，剝開來竟然是香氣十足的水果，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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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是奇怪的人吧？嘻嘻！」芷悠摀嘴偷笑，「居然可以住在那個恐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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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揮揮手放棄反駁，說：「算了，我要回去了。」說完，蒔樂便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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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悠加速從後面跟上，伸手輕拍蒔樂的肩膀，問道：「欸，別急著回去嘛！那個地方很恐怖，待在這裡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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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天還要上班。」蒔樂簡短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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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是什麼？為什麼要上班？那很有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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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芷悠，沉住氣耐心的解釋道：「上班就是為了每個月那少少的薪水，去一個你根本不想去的地方，然後替一個老頭做牛做馬，聽他的話改，照他的話做，功勞也必須全部給他，不要問為什麼，因為他就是比你早進公司，屁股坐的比較熱，而你是他眼中那顆永遠都在搞事的爛草莓，搞砸的是你，不會做的是你，扯他後腿的也是你！」蒔樂越說越氣憤，咄咄逼人的語氣讓人無法插話。芷悠雙手放在背後，雙眼認真地看著蒔樂的眼睛，靜靜地聽他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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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說完抹了一把臉，低頭嘆口氣，冷靜下來後說：「再怎麼糟糕，至少殺不死人，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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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悠將手擺胸前，一手托起下巴思考半晌後提出疑問：「既然不開心，為什麼你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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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離開？」蒔樂不知道該嘲笑芷悠的無知，還是對於她不理解自己的處境感到無奈。他搖了搖頭，說：「你以為說離開就離開？離開後房租怎麼辦？日常開銷怎麼辦？照顧我爸的看護的錢要誰來給？我也想要多存一點錢，再找時機離開那個鬼地方，事實是根本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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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悠低下頭，伸手去撥弄金黃的髮尾，沒有再多說話。蒔樂用力嘆了口氣，轉身繼續朝「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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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和芷悠兩人回到城市裡，周圍格外的安靜，僅有兩人的腳步聲在大街上迴盪。蒔樂一邊快步向前走，一邊張望四周，尋找家的方向；芷悠倒是悠閒的踏著輕快的步伐，像是來到異國旅行的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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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你應該知道往哪個方向走對吧？」蒔樂停下腳步，拉住在一旁悠哉閒晃的芷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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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悠沒有理會蒔樂，專注地看著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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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芷悠小姐，聽得見我的聲音嗎？」蒔樂拉大說話的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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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不要出聲。」芷悠伸出手指按在自己的嘴唇上。「有奇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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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閉上嘴巴，專心聆聽。某個微小的聲響不知在城市何處，這個聲音帶著特別的節奏，聽起來似乎又那麼一點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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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的手機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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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手機！芷悠，妳知道這個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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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悠皺了皺眉頭，雙手放在耳後仔細聆聽，突然說了句「跟我來」，緊緊握住蒔樂的手，躍起至高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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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的建築逐漸瓦解，變回一條條發光的流線體圍繞著兩人，這些流線體散發出的微光漸漸變得耀眼。芷悠握緊蒔樂的手，緩緩的，慢慢的，循著聲音的方向，往下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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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鈴聲越來越響，由流線體堆疊組合而成的路面映入視線裡，周圍那些發光的流線體忽然散去，在道路兩旁迅速築起一棟棟高聳入天的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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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倆落在地面上時，周圍已不再被流線體環繞，那些流線體組成的建築回到先前穩定的狀態，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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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轉身環顧四周，自己正站在一條小巷子裡，視線所及的極限，是無數流線體朝向同一方向高速流動，看不見道路的盡頭。兩人前方不遠處的路邊有個老舊的電話亭，這個電話亭並非由流線體組成，而是實實在在的實體；電話亭周圍的地面是蒔樂熟悉的充滿坑洞的柏油，破敗的人行道，和被垃圾塞滿的水溝蓋，而他的手機鈴聲便是從那裡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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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裡。」芷悠鬆開手，舉起手指向電話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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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往前走了幾步，見芷悠沒有跟上來，便回頭問：「妳不跟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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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悠低頭看著腳尖前方的柏油路面，抬頭衝著蒔樂露出尷尬的笑容，說：「你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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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點點頭，緩步走向電話亭。這個老舊的電話亭上沒有撥號的數字鍵，也沒有投幣孔，僅有電話筒大喇喇地掛在正中央，響著蒔樂最熟悉的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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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蒔樂毫不猶豫接起電話，應了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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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你這個企劃這樣子做我覺得不太適合我們的人。」電話另一頭，傳來組長那帶有點輕蔑語氣的指點，「蒔樂，創意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你要多考慮實際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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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什麼？」蒔樂握著話筒的手開始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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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跟老闆和其他組開會後，他們也都認為這樣子方向比較明確，照著我說的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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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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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想法很棒，但是不切實際；照我說的做，符合預算，老闆也喜歡，這樣不是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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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說什麼屁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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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只要是人都會犯錯，知錯能改，年輕人還是有一大片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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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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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還是先檢視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負擔副組長，或是企劃總召的位置，先在其他位置累積經驗，想好再來，我可以接受你犯錯，但是公司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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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他媽的！你再說一次試試看！」蒔樂把電話筒放到自己面前大吼，「什麼叫做我能力不足？計畫到頭來不全都是照著你的意思去修改的嗎？現在失敗了怪誰？怪我這個副組長，怪我這個企劃總召！你都不會對自己做過的事情感到羞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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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隨意把話筒摔到一旁，抬腳用力踹向電話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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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的組長！去你的公司！去你的老闆！你以為會用網路，學會幾個社群軟體，就算了解網路生態？你當我以前在學得東西都是垃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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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失去理智瘋狂大吼，朝電話亭又揍又踹，發狂似的要破壞周遭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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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雙溫熱的雙手緊緊抱住了蒔樂，制止住了他癲狂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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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想要離開那裡……」蒔樂用力抱住芷悠，忍不住情緒眼淚潰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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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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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悠溫柔的說著，低頭看向懷裡痛哭的蒔樂，她更加抱緊蒔樂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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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亭隨著蒔樂情緒的釋放，化為無數流線體消失在空氣中；原來實體的柏油路面也逐漸被發著微光的流線體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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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全部的情緒，都發洩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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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的鬧鐘響起，蒔樂睜開惺忪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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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躺在房間的床上，全身赤裸；窗外照進室內的刺眼陽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熾熱的感覺正喚醒著他模糊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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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坐起身環顧四周，這裡確實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小套房，沒有發光的流線體，沒有長得像石頭的水果，空氣中也沒有清香，更沒有安撫他的奇特女子，只有響不停的鬧鐘，提醒他即將要面對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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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時間的催促下，蒔樂並沒有著急的起身，他坐在床上，冷靜地低頭思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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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抵達公司時，已經遲到了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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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匆匆到座位上放好背包，然後走進組長的辦公室裡，向對方提出了辭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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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好了嗎？」組長抬起眼眸，避開眼鏡的遮擋看著蒔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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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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組長收下辭呈，轉過頭繼續看一旁的螢幕，擺擺手道：「你把檢討報告剩下的弄一弄，就可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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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原本僅完成不到一半的檢討報告，蒔樂順利趕完報告，將自己的物品放到紙箱內，起身離開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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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同事投向自己的眼神，有忌妒，有嘲笑，也有鄙視。期間他和家怡對到了一眼，對方的眼神透露出了不諒解，忌妒，還有羨慕，蒔樂沒有駐足多看一眼，邁開步伐走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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蒔樂抱著紙箱走出公司的那一刻，他抬頭看著午後的太陽，環顧街上熙來攘往的人群，才放鬆身心，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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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很久沒有像這樣發自內心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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