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青塚 - 第7章維護

莫歌陵心裡記掛著刺殺的事，翌日又進宮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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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會派人去調查刺殺之事。」凌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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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此事，你有什麼懷疑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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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覺得，他們不是正統的刺客，而且……應是出身行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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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星一凜：「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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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刺殺分成兩批，一批在山崖埋伏放箭，一批正面交鋒。若是雇傭刺客，必定是用盡陰狠的法子，如暗箭塗毒，而在戰場上，這反倒少見。加上他們的步伐和刀法，以及作戰形式，顯然受過軍中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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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憶起那日情景，刺客井然有序的包圍，進攻，儼然便是游擊軍陣，在軍營摸爬滾打數年，她又豈會認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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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星眉頭深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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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繼續說道：「陛下登基後，兵籍皆登記在冊，這些沒有牙牌的無名士兵，便極有可能是弘王殘部。而他們此行目的是刺殺承恩王，一旦承恩王身死，陵冕與景蕭盟約即斷，戰亂再起，他們便有機可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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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不無可能。」凌星沉吟片刻，扣了扣桌面，「此事，朕會派韓忠去青陽查，你先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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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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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剛出議事殿，踏下台階，一陣香風襲來，來人氣質婉約，容貌素雅卻不寡淡，宛若一朵白玉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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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元帥。」她似是急匆匆地趕來，同莫歌陵行禮時還有些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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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妃娘娘。」莫歌陵抱拳回禮，再抬眼時，李夢蘭已轉身離去，只留纖瘦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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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初識李夢蘭時，李夢蘭已年過二十，李懷章卻未著急著將李夢蘭嫁出去，作為尚書令，他的野心遠不止於氏族，先陵皇病重，他看中的，是那把鳳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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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懷章卻不知，自己的女兒早已懷春，芳心暗許那曾經因母妃而受寵一時的三皇子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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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凌星在短短兩年內崛起，李懷章不再端水，開始和幾大勢力接觸，而奪嫡之戰最後只剩下凌星和頗得先陵皇寵愛的幼子弘王凌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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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王已有正妃，於是李懷章選擇將李夢蘭嫁給凌星賭一回。

最終，他賭對了，身懷從龍之功，又有在后宮的李夢蘭被封妃，一時間，李家如日中天，而李夢蘭，仍如當年一般痴戀著那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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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不會錯，不論多少人侍立身旁，她始終只看著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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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始終不明白，為何會有人如此執著地愛上一個浸淫在權謀、算計裡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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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世界裡，愛情一直是相濡以沫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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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莫勇與母親閔敏，大舅父閔飛與大舅母羅淨，二舅父閔超與二舅母疏林……都是不離不棄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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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雖不明白，卻也被震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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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一個人，真的能飛蛾撲火到這種程度？如李夢蘭這般奮不顧身，如疏林當年殉情自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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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舅父一家冤死那幕，她心緒驀然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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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宮中出來後，她策馬繞過繁鬧的市集，心中思索：昨日鴻臚寺應已安排承恩王入質子府，是時候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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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調轉馬頭，往陵都熱鬧的繁景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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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華殿中，晨光透過珠簾斜灑進來，香爐餘燼仍有縷縷輕煙飄散空中，四周靜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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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睫毛微顫，悠悠醒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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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手揉額，指尖觸到額角微痛，恍若有些混亂的記憶在腦海深處翻湧，卻又觸不可及：「春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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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您醒了。」春黛立刻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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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為何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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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黛小心翼翼的抬眼觀察，卻見凌霜的眼神滿是茫然：「您……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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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坐起，秀眉微蹙：「本宮一睜眼就在這兒，如何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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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語氣平靜，卻讓春黛如墜冰窖——這一幕，和六年前一模一樣，凌霜一醒來便不記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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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公主到底記得多少，卻知道，只要她說錯一個字，陛下絕不會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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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春黛斟酌半晌，模稜兩可道：「宮宴之後，您醉得厲害，陛下心疼您，讓您在雪華殿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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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凌霜並未起疑，只點了點頭，「扶本宮去洗漱，之後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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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凌霜沒有多問，春黛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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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齋後院，三個白衣人正坐在屋簷上看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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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不是嚴明的馬車？」芙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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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又來找雪兒的。」央久一臉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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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渠饒有興味：「你覺得這次雪兒會動心嗎？嚴明的樣貌和品行皆是不錯，而且還會花心思討人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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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兒不是那樣膚淺之人。」杜驚鴻冷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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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問你，每次有男人靠近妹妹們，你都是這樣表情，真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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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久倒是淡淡道：「若是別人還不好說，但雪兒早慧，這些事，未必進得了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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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音剛落，目光一凝：「那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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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已策馬至後門，下馬後剛踏入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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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妳怎麼來了？」芙渠探頭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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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邊關護送承恩王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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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驚鴻古怪地問：「你來，是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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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仰頭，看著屋簷上三人：「我的二舅母還有一個妹妹，名為疏影，承恩王就是她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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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渠想了一下：「承恩王的母妃？穎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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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哥哥在景蕭多受影姨照顧，因此特意來信，請我派人照拂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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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該做什麼？」央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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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京途中，我們曾在將墟山遇刺，此舉應是意圖破壞兩國盟約，雖未得逞，但仍須防備。我想請你們去守在質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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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芙渠爽快道：「質子府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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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聲音傳來：「石徑坊青甌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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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約莫十五歲的少女走來，她的雙眸澄澈卻如冰湖平靜無波，唇色淡若雪中殘梅，只帶幾分嫣紅。身穿白梅花紋的羽緞，肩頭披貂頦滿襟短襖，整個人透著不染塵埃的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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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質子府有些情況，恐怕需您親自出面。」浮生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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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神色一凝：「我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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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甌街，僻靜的小巷裡傳來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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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早屈少勤便帶著勤風上街採買，此時兩人正提著物資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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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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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你們著實費了些功夫。」莫歌陵翻身下馬，打量一眼眼前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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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徑坊，是陵都的二流的小坊市，人少，街也窄，宅子更不可能好到哪裡去。雖然兩人住著足夠，但明顯不是為貴客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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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意我進去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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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進。」屈少勤側身讓出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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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主動提了幾件物品隨他們一同入內，一進門便皺眉：「怎麼一股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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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答，「這裡濕氣重，原先鴻臚寺給的衣物都不能用了，我們才出去買些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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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昨晚怎麼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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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法子，將就擠一間屋，景蕭比這兒冷得多，多燒點炭火，還能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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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心中升起一團無名火，是為他們的遭遇，也為陵冕有這樣的官員感到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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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臚寺的人是吃乾飯的嗎？他們真以為你們離鄉背井，無依無靠，就可以隨意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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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於明白浮生雪那句「只有她能解決」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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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她不管，這事就會不了了之，朝中官員不可能為了他們去和鴻臚寺周旋，到最後的結果只可能是屈少勤求助無門，打落牙齒和血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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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按下情緒，冷靜道：「回頭我在朝上參他們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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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少勤阻止：「你別為我們和同僚起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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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行？你們是因盟約而來，卻被如此對待，是鴻臚寺沒把你們當回事，長此以往，會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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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歌陵頓了頓，語氣有些彆扭：「而且，這些應是用鴻臚寺的公帑置辦的，府邸就算了，連衣被也生了霉點，說不定還有人中飽私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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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公道，必須討。百姓的稅錢可不能讓他們如此揮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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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風望著她，難得語氣堅定：「元帥說得對，必須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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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元帥主持公道。」屈少勤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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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莫歌陵擺手，眼神掃過一地雜物，「我先幫你們收拾收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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