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不同色 - 第七十六章　天下太平

　　遠處，一處無人高樓的天台之上。

　　風不規則地吹。

　　石清靜靜立於中央，灰衣貼身，身影被風吹得略顯單薄，像是立在空氣與重力邊界的一抹影。

　　他腳下所踏之地，是一道精密陣圖。

　　密密麻麻的靈紋刻入混凝水泥表面，如枝蔓伸展、如根系交纏，深藏於天台紋理之下，幾乎看不見起筆處，也無法尋到盡頭。

　　他右手握著金栒冥杖，豎於身前，浮光在杖身游動如水墨潑散，又若林木脈絡緩緩舒展，點點光芒順著木紋潛行，宛如活物。

　　此刻應是下午時段，天色卻未明未暗，一半是灰，一半是淡金。

　　風時急時緩，在空曠天台上來回衝撞，掀動石清的髮絲與衣角，也使他沉默的身影顯得愈發孤立而決絕。

　　他低聲念出引咒，聲音不大，卻像某種從靈骨裡發出的迴音。

　　金栒冥杖於是震了一下，發出一聲極輕的鳴響，如深林中古木輕鳴，帶著久遠的靈息。

　　身周浮起一道道藤蔓形的靈紋，從地面躍起，如活藤盤旋而上，於他四周編織出層層疊疊的光之枝網。

　　這些靈紋並不刺眼，反而透著近乎柔和的翠金色，彷彿真有林木在此間生長、呼吸，構築出一座倒立的靜謐森林。

　　石清閉上眼，靜靜呼出一口氣。

　　萬靈歸虛——

　　以開陣者為引，靈力為祭，召萬象歸於虛寂，吞盡一切真氣、念力、生機。

　　風在他耳邊咆哮，眼前浮現的是北聯會議室的空間輪廓。

　　那是座標啟動之處。

　　是「萬靈歸虛」的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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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聯頂層，會議室。

　　結界驟起的那一瞬，空氣微震，似有無形的什麼在激烈翻湧，如同萬千細絲在四周拉扯，逼仄、滯凝，仿佛所有人的呼吸與氣血都被扯入某場無聲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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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線靈紋自地板與牆角浮現，起初只是一絲、一道，緩緩遊走，如草木發芽。但隨著陣勢運轉，那些光紋便如活藤般迅速伸展，從四面八方蔓延開來。

　　金色的藤蔓靈紋盤根錯節，自會議桌下方竄出，又自石牆邊緣沿縫隙攀爬，一寸寸包覆整間會議室。那些藤蔓宛如擁有生命，交纏、分裂、扭動，時而緩慢前行，時而猛然躍起，猶如某種巨獸呼吸時的筋脈收張。

　　牆面上的金色紋路映出淡淡的幽光，空間映照得如夢似幻，卻透著難以言說的壓迫。天花板上的燈光在那靈力擾動中一閃一滅，影子在眾人臉上變幻不定，如同風中殘影。

　　幾乎是同一刻，場中眾人皆露異色。

　　有人低呼，驚愕於四周浮現的金線靈紋；有人雙手發顫，察覺內力被一絲一縷地剝離、抽散，如遭無形之藤慢慢勒住經脈。

　　太字分會的楊嫦崢眉頭緊蹙，微側頭望向靈紋浮現之處，未動亦未言，眼神沉靜卻閃過思索。

　　樂字位上的方無弦翻身起立，卻腳下踉蹌，撐住桌緣才穩住身形，額角已見冷汗。

　　時字的沈知晞坐在最側，眼神不動如水，手指間不著痕跡地浮出一道細微符紙。他尚未動作，卻明顯已進入警戒。

　　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困難，空氣濕重，像是穿過一層看不見的水幕，一層又一層地壓下，沉入肌骨。

　　莊旻文仍靜坐在主位，氣息平穩如舊。

　　而就在這充滿壓迫的瞬間——

　　「砰！」

　　一聲震響，如驚雷劈落。

　　項肖一掌拍下，桌面震顫，茶水盪漾，陶瓷茶具翻落地面，瞬間碎裂，聲響銳利如鳴刀。

　　下字之位椅子猛地倒翻，椅腳與地磚摩擦出尖銳聲響，如劍鋒劃過耳膜。

　　他整個人已如猛獸出柙，猛然起身，衣袍被靈場激動之風卷起，背影筆挺、步伐如刀。

　　那股蓄積已久的怒意與戰意，此刻終於爆發。

　　「這樣才對！」

　　他低喝一聲，眼神如焰，語聲破風。

　　「跟他們說那麼多廢話幹嘛——直接動手不就好了！」

　　話語未落，空氣中血氣翻湧，殺意成形。

　　而在這激烈的瞬間，有人卻未動作。

　　天字分會的賀天琅，仍坐在原位，茶杯尚未放下，指尖轉著杯蓋。

　　輕輕一笑，彷彿早知如此。

　　「我原本以為可以慢慢來，但有人顯然沒耐心等那麼久。」

　　他斜倚在椅背上，語調森冷之中帶著一絲難以掩藏的興奮與愉悅。

　　話音落下的同時，場內幾名分會長也動作各異。

　　場內眾分會長神色各異，氣氛在那一刻徹底扯開裂縫——

　　人字分會的從謙率先起身，沉默無言，卻已悄然退開一步，遠離戰圈。

　　樂字分會的方無弦則一臉錯愕，一邊退一邊喃喃自語：「欸欸欸……開打啦？我們不是來開會的嗎……這流程完全不對啊……」

　　他退得快，但嘴還沒停。

　　時字分會的沈知晞則未動分毫。

　　他僅抬起右手，五指微張，袖口隱隱浮現靈光，宛若靈紋環繞，靜靜守於身前，擺出一式穩定的防禦手勢。

　　他的神情仍是那副沉靜無波的模樣，眼底卻已閃過冷冽的警覺。

　　此刻的會議室，如同落雷之前的深谷。風未起，氣壓卻已沉得叫人透不過氣。

　　就在這風暴之眼的靜默中心——

　　有的驚疑未定，有的明知卻不言，有的似乎早已察覺，卻選擇靜觀其變。

　　「須臾。」

　　聲音不高，卻如落冰入水，冷得無聲。

　　「日字。」

　　是雲顥辰。

　　他的語氣極輕，指尖微不可見地收緊。

　　在他心中落定的不是一名殺手，而是一個預先埋好的佈局。

　　一道影子幾乎與聲音同時竄出，自桌下掠出。

　　一道模糊虛影，倏閃而至。

　　他動作輕巧無聲，他一手按地，腳步微轉，身形橫掠過碎裂的茶杯殘片之間，指尖輕夾——

　　白瓷殘片鋒利，冷光一閃。

　　紅線已在齊懿珩的喉間。

　　無聲。無預兆。無人反應過來。

　　鮮血在會議室中央噴湧。

　　齊懿珩猛然瞪大眼，像是意識到什麼，但太遲。

　　本能地伸手掩住頸側，卻只撫上鮮血與那道徹骨冰涼的傷痕。

　　他微微後仰，像是還想說什麼，卻連聲帶都已無法震動。

　　隨即重重倒地，身軀砸出沉響。

　　銀扣自頸間脫落，滾落地面，咔噠咔噠，在室內清晰刺耳。

　　血與碎瓷一同濺落。

　　鮮血自齊懿珩周身浮出，染過地毯，蔓延牆角，拖出幾道斷續不齊的紅痕。

　　燈光之下，那血紅明亮得近乎詭譎，幾乎晃了雲顥辰的眼。

　　他靜靜站著，看著場中瞬間凝結的空氣，感受到那壓抑的震驚與短暫失語。

　　無人動彈。

　　也無人發聲。

　　——如此，不過須臾之間。

　　須臾站在原地，在會議室中央。

　　指尖尚沾著未乾的熱血，他低頭看了看掌心，像是才剛發現那點紅色的存在。

　　「啊，答應要留活口的。」

　　語氣輕得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他偏了偏頭，看向場邊那道熟悉的身影。

　　「抱歉顥辰，太習慣，手滑了。」

　　那身為殺手的習性早已深入骨髓，對於這種清除的命令，他本能反應便是最快、最乾脆的處理方式。

　　雲顥辰垂下視線，輕輕吐出一口氣。

　　他其實早已知曉須臾的手段，但親眼看見，仍覺得震動。

　　原來這就是幽夢閣排行第三的殺手，出手不需半息，便已血濺三尺。

　　他的手掌在身側慢慢收緊了一下，又隨即放鬆。

　　餘光瞥見斜對角的賀天琅，那人仍端著茶盞，神情未變，眼中卻隱有一絲興味與……忌憚。

　　他語氣懶散，聲線不高，卻清晰落入耳中。

　　「主事還未動呢。」

　　他輕聲道，像是說給誰聽，又像只是在自言自語：「可偏偏局已成形，真是厲害。」

　　下一瞬，一道聲音炸裂般衝進耳中。

　　一道怒吼，如雷貫耳。

　　「你這傢伙——！！」

　　聲音尚未落，氣勁已至。

　　項肖猛然起身，椅子轟然倒地，背後椅腳與地磚猛烈摩擦，尖銳如劍鋒劃過耳膜。

　　他身形拔起的瞬間，衣袍鼓動，殺氣破體而出。

　　那不是為了陣法，不是為了局勢。

　　是因為齊懿珩。

　　那人平日裡話多，愛笑，笑得難看，還自負又吵鬧，總在無人理他時還自顧自說個不停。

　　即使常常與人吵架，但那是在北聯裡少數能讓他放鬆的人。

　　齊懿珩倒下時，那眼神裡連驚恐都來不及顯現。

　　而現在，那殺人者竟還笑著開口。

　　項肖掌勢帶風，一掌破空而至！

　　氣流尚未逼近，桌上文件已被勁風捲起，頁頁翻飛，紙張碎裂翻滾，鋪陳一片混亂。

　　殺氣暴漲，氣勁宛如狂浪湧動，項肖衣袍鼓動，整個人如猛虎撲山，攜雷霆之勢朝須臾轟擊而來。

　　須臾瞳孔猛地一縮，幾乎下意識地壓低身形。

　　陣法之力壓在肩上，如鎖鏈纏繞四肢，讓他每個動作都比平時更沉重半分，胸口氣息一瞬滯住。

　　耳中嗡鳴未止，掌勁已然逼至，他不假思索地一躍而起，身形如箭，翻越長桌。

　　「轟！」

　　剛一離地，背後便傳來炸裂巨響。

　　項肖那一掌勢如怒雷，狠狠擊在長桌一端，厚重桌面竟直接從中炸裂，木屑飛濺如箭雨。

　　須臾剛落地站穩，下一道掌勁又如長浪翻涌，直直襲向他的胸口，掌風鋪天蓋地，堵死所有退路。

　　他咬牙俯身，身形猛地一折，如飛鳥貼水面疾掠，幾乎是貼著地板滑過。

　　但此處空間狹促，四面皆是重椅厚壁，他剛滑出半步，便再度被逼到角落。

　　「咻！」

　　掌勁刮過耳側，利如刀鋒，左肩頓時傳來劇烈灼痛，須臾衣袖瞬間裂開，血花飛濺而出，疼痛如火苗竄入骨縫。

　　他呼吸一滯，膝蓋不由自主半跪於地，掌心按著地板，手臂劇烈顫抖，鮮血順著指尖滴落。

　　但項肖根本沒給他半點喘息機會。

　　對方步步逼進，掌勢再翻，氣勁澎湃如巨浪翻滾，不留任何餘地。

　　須臾目光一寒，咬緊牙關強撐著站起身，試圖調動真氣反擊，但體內真氣卻宛若落入無底黑洞，瞬間潰散。

　　陣法對氣脈的壓制，比他想像中更沉重，也更徹底。

　　他喘息著後退，項肖掌風已至眉睫，帶起的風勁幾乎割痛須臾臉側。

　　他足尖猛點地面，勉力錯身避過這致命一擊——

　　但掌勢仍未收回，反手又是一掌，攜帶更凌厲的殺意轟然砸下。

　　須臾雙臂交錯於胸前，被掌勁衝擊得狠狠砸落，背脊撞在牆壁上，眼前一陣劇烈黑暗，骨骼發出脆響。

　　而項肖已近在咫尺。

　　須臾目光倏然一凜，咬牙忍住劇痛，抬腿狠踢項肖膝蓋側面，迫使對方重心微偏。

　　他借勢側翻滾開，動作雖快，卻難掩狼狽，落地之際胸口劇痛難忍，鮮血自口中湧出。

　　項肖腳步微晃後迅速站定，眼神更冷，掌上氣勁再次聚攏，筋骨間發出低沉轟鳴。

　　「你以為這就夠了？」項肖沉聲道，殺意凌然：「齊懿珩或許吵了點，但絕不是你這種人能隨便動的。」

　　話落，掌勢再起。

　　須臾神情蒼白，半跪在地，血色順著嘴角緩緩滴落，視線模糊，卻仍努力強撐著。

　　殺手從未奢求寬恕，他清楚，這一擊他已再無餘力閃避。

　　——殺手若被擊落，所面對的便只有死亡。

　　殺手落刃之前，無需問由來；殺手被殺之時，亦不求諒解。

　　掌勁已然壓落，殺意如山崩倒海，似能吞沒一切。

　　剎那——

　　一點星光，自虛空中燃起。

　　白金色光斑憑空浮現，像是從天際落下的碎芒。

　　「……撐住。」

　　那聲音很低，卻像穿透了整片殺氣，如星光落湖，穩穩地落進他的耳中。

　　白衣一閃而過，落於須臾身前。

　　雲顥辰。

　　掌心翻轉間星河流轉，千百星辰碎片如銀河匯聚掌心，光芒流動、明滅不定。

　　是他讓須臾潛伏其中，是他設下這道佈局。

　　須臾原只是為陳禹謫的案件而來，卻被他推上這個局，捲入一場從未屬於他的戰爭。

　　他無法容許須臾倒在這裡，更無法讓這場策畫成為徹底的犧牲。

　　雲顥辰雙掌抬起，星光迎殺意，沉穩地一擋。

　　「轟——！」

　　狂暴氣浪炸裂如洪，翻湧捲席整個會議室，壁燈紛紛碎裂，玻璃碎片如銀雨飛濺，漫天紛飛，映照出驚駭又混亂的光影。

　　須臾只覺得世界在一瞬間翻轉了重力，耳膜一陣劇痛，碎玻璃飛濺而過，光影亂舞。

　　熱浪與光刃在他面前狂暴地交錯，但那道身影依然未動。

　　星芒破碎。

　　雲顥辰悶哼一聲，鮮血自唇邊淌下，滴落在地，紅得驚心。

　　但他的身影仍立得筆直如劍，沒有退，沒有倒。

　　此局既是他所設下，也將由他承受到底。

　　光影之中，一道身影自碎裂的長桌另一端緩緩動身。

　　不急不緩，似乎與場中驟起的殺氣全無關聯。

　　莊旻文面容平靜如常，目光落於地上那枚染血的銀扣之上。

　　那銀扣仍殘留著齊懿珩的氣息，血跡猶新，上頭靈紋微弱閃爍，與地面的金紋陣線彷彿隱隱相連。

　　他緩緩俯身撿起那枚染血的銀扣，指尖輕觸冰冷的表面，目光微微一暗。

　　齊懿珩的氣息尚在，血未乾，但這場局早已沒他的位子。

　　他總想當棋手，只是太急，連棋盤邊界都看不清。一廂情願地以為自己在佈局，卻不知從頭到尾，只是一顆隨時可棄的子。

　　項肖那一掌打出的不只是怒火，更是武者的直覺。他太衝動，也太純粹，這樣的人最容易被推向權謀者想要的方向，可惜了那副好身手。

　　再看遠處的賀天琅，那人依舊帶著半分笑意，但眼裡的愉悅早已散去，只剩下掩不住的警覺。

　　他看得通透，從不會早一步行動，也從不會最後一個站著。他笑得比誰都明白，卻不會真為誰賣命。

　　還有太字那位會長，楊嫦崢。她從不輕動，也從不全信。狡兔三窟，步步留退路。她不算愚蠢，也不是惡意，只是太懂風向的人，從來靠不住。1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15vB3UdsW
　　這類人不是敵人，卻也永遠不會是同盟。

　　反倒是沈知晞——他靜，卻不搖。與楚懷信站在同一邊，也從不遮掩立場。那樣的堅定在如今的北聯裡，早已不多見。

　　這些人、這些分歧、這些選邊……貪利、怕死，或著早就不屬於北聯。

　　他們不是背叛，只是比別人早一步離場罷了。

　　莊旻文一向相信，衝突是常態，對立只是磨合。久了，自會沉澱，自會化解。

　　這些年來，他看著雲顥辰與楚懷信立場相左、唇槍舌劍，從未真正干涉。不是因為無所謂，而是因為他深知，這樣的平衡，正是北聯得以長久的原因。

　　北聯一向擅於調和，將強者之鋒收為盾，讓理念之爭轉為制衡之局。每一次分裂的前兆，最後都化為結構的支柱。

　　也正因如此，山海一現才選擇從內部撕裂，而非正面攻擊。

　　穆蒼峯看準了這點。

　　知道北聯依賴共識，仰賴信任，也正是這種韌性，一旦崩解，便無人能承受最先鬆動的一環。

　　所以今日這局，不是鬥氣，不是內訌，而是開戰。

　　雲顥辰的步伐向來比他更快、更奇詭，也更危險。須臾本不應被捲入，卻成為局中一子。

　　作為主事，哪怕選擇觀望，都是一種行動。

　　他太晚出手了，太信任這體系的韌性，也太高估了人的節制。

　　這些年他所維持的那層「平衡」，如今看來，不過表面無波，底下卻早已斷裂如蛛網。

　　如今局勢既已至此，他便只能親自落子。

　　不再指望化解，而是準備清算。

　　以主事之名，斬斷這一亂局——

　　無論代價。

　　莊旻文將銀扣攤於掌心，合攏指節，用力一握。

　　瞬息之間，地面驟然震動，猶如地脈輕鳴。四周靈力藤蔓紛紛顫動，金紋閃爍不定，整個空間像被無形之力扯動，發出陣陣短暫的震盪與撕裂。

　　空氣如同斷了一拍，場內所有人都感覺到一瞬鬆動。

　　那正是陣法受到干擾的徵兆。

　　「退。」

　　莊旻文聲音壓得低而平穩，卻清晰無比地劃入雲顥辰耳中。

　　幾乎同時，一道銀光自楚懷信指間疾掠而出——

　　一道流光飛過空中，直襲項肖面門，靈紋暴閃。

　　項肖眉峰猛地一擰，反手揮掌，靈光凌空炸裂，碎紋散作點點銀屑。

　　但就是那一瞬的空隙——

　　雲顥辰已動。

　　一手迅速扣住須臾的肩膀，另一手勾住對方手臂，毫不猶豫地將人半撐半抱起。

　　須臾臉色蒼白得如同透明，唇角鮮血仍未凝乾，卻緊咬著牙關，一聲不吭，強撐著站起。

　　兩人踏入那由陣法震盪與項肖注意力被牽制所撕開的縫隙，身形一閃，迅速離開交鋒正中，掠至場邊——

　　那處，楚懷信早已立定。

　　她雙指並起，衣裙無風自動，長髮微揚，身周空氣如水波般震蕩，一圈圈靈力流轉，將她與周遭數步之地的氣場強行壓住。

　　楚懷信的掌下，靈紋流動如絲線般游走，極為細緻地調整著空間中能量的流速與方向。

　　從須臾與項肖交手開始，她便在一旁試圖控制空間能量的動態流轉，替所有被陣法壓制之人延緩真氣被抽離的速度。

　　也正因如此，雲顥辰才能在千鈞一髮之際，調動真氣，化以星掌，從戰圈中保下須臾。

　　極緊繃的對抗戰，就在楚懷信的指間之中無聲進行。

　　而場內稍遠處，賀天琅仍是坐姿未動。

　　他指尖一頓，茶蓋自掌中滑落，輕輕撞在茶盞之中，發出一聲清響。

　　戲謔與愉悅盡數褪去，眼底唯餘警惕與沉重的戒備。

　　低低笑了一聲，他喃喃自語般道。

　　「主事……動了啊。」1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vAuBRpQ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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