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山誌 - 第七百五十九章──因為自己

第七百五十九章──因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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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鳴的一擊雷音箭打在段志身上，雖然令後者至今仍然未能痊癒──但以其歸一境界就能硬扛奪天魔修蘊含天道意境的一擊，已經是足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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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鳴的偷襲來得太突然，而且他的對象首先不是段志，而是因為樂道蓮之死而心神恍惚的洛蝶衣。因為他的偷襲不是針對段志，後者劍心未有感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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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透過尹鳴的舉動預判，再憑藉著快如閃電的折劍閃，這才趕到洛蝶衣的身後，替其擋下必死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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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是如此，因為事出危急，雷音箭雖然被段志承受了十之八九，但仍然有一分餘波隔著段志的肉身、落在洛蝶衣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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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段志相比，洛蝶衣的肉身以「脆弱」稱之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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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修煉的不是魔宗修行法門，而是玄門正宗。而且，她的境界只有築基的陽境。若要比照境界的話，她跟尹鳴相差了足足兩個大境界。這樣的她，哪怕只是雷音箭的餘波，也就足夠殺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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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服下的丹藥名為三清丹，亦是頂級的療傷聖藥。但對於洛蝶衣所承受的傷勢而言，縱然能夠穩住傷勢，但亦是杯水車薪。想要真正治療她的傷勢，單靠丹藥是不足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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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蝶衣靠坐在禾草上昏睡著，身前的柴火燒得旺盛，溫暖著她的身體。段志看著她，更多的是看著她身旁的洞壁上，那因為火光而打在牆上的剪影。他看著牆上，她的剪影，怎麼看都透著一股莫名而詭異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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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從哪裡見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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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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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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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蝶衣徐徐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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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被打在臉龐上的清爽勁風而醒來的。當她仔細打量現在的情況，卻發現自己被段志以相當浪漫的「公主抱」抱在身前，一路腳步不慢的往前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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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蝶衣冷冷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段志，沒有任何害羞、靦腆乃至尷尬的情緒，只是用相當高傲、如同命令的語氣開口：「放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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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似是充耳不聞，仍然繼續往前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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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死嗎？」洛蝶衣的眸色微寒，被段志抱著，只感渾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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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沒有理會這句來自瘋魔府小公主的威脅，逕自前行。他雖然沒有動用折劍閃，但以他歸一魔軀，光是疾走的速度已經足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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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不把我背在身後？硬要抱著我？想要我欣賞你為了救我而揮灑汗水的姿態，繼而動心？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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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洛蝶衣帶著幾分尖酸的說話，段志看了洛蝶衣一眼，看著這張雖然蒼白、但仍然是吹彈可破，如同仙女下凡的臉龐，他沉吟片刻，終於替自己解釋兩句：「我背後背著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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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蝶衣聞言一愣，下意識看向段志身後那把巨大的石劍。確實，若背著這把劍，還怎麼能背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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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得沒錯，妳的生死，確實與我無關。」段志腳步絲毫不慢，聲音隨著風聲傳進她的耳裡：「曲道衡……在這一路間，他教過我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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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死了。他的妻子也隨他而去。至於他的弟子……看起來，他的弟子才是害死他的人。嘿，這個混蛋還在那邊洋洋得意，常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弟子天賦有多出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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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逕自在喃喃自語，彷彿他說話的對象不是洛蝶衣，而是那已經死去的曲道衡。他對曲道衡的認知，與世間有點不一樣──並非那個為人尊敬、推崇備至的曲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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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邊跑邊看著天空，似乎想要從雲裡間找出那個光頭無眉的男人的輪廓來：「剩下來的，也就只有他妻子的弟子，也就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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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得對，對妳的生死，我並不關心。我救妳，不是因為妳，更不是因為妳甚麼瘋魔府公主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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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救妳，是因為我自己。只有幹這種事，我才覺得我沒有欠那個混蛋。只有將妳救活，我才覺得能把一切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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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妳送到龍魔府，治好妳的傷之後，我自然會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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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屆時，你我從此各不相見，各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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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蝶衣安靜地聽著，感受著段志懷裡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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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後者奔跑如雷，但在懷中的她只感很是平穩，沒有半分顫動，令她很是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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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修的是心，能看心畫，更能辨清一個人在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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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說的，都是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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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漸漸變得柔和，但她卻沒有讓段志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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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你的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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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她便閉上了雙眼，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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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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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從那次對話以後，便再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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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時候，段志也沒有執意趕路，而是找個地方安頓，並準備食物。也不知道是否段志那番話說服了洛蝶衣，她坦然接受段志的一切招呼與服侍，沒有任何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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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只當作這大小姐肯定從小錦衣玉食，習慣了別人的服侍。但他也不以為然──正如段志所言，他做的這一切，與洛蝶衣無關，只與他自己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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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的都是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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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有一星半點，是為了死去的曲道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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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洛蝶衣的態度，他沒有任何想法。哪怕洛蝶衣是美是醜、是仙女是魔鬼，他都會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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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想通以後，對於洛蝶衣就像養寵物般，也不期待她會跟自己說話。而這點，養了好一會兒貓咪的他，充滿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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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走走停停，就這樣三天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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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情況，與段志曾經跟曲道衡的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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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道衡的傷勢更重，經不起半分折騰。若非如此，他也不能留待到最後的時刻，才綻放出人生最後、最燦爛的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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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蝶衣同樣受重傷，但因為段志擋去十之八九、三清丹的緣故，情況更加穩定。至少，能夠承受到段志現在抱著她這般沒頭沒命的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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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志看了懷裡洛蝶衣一眼，只見後者像個嬰兒般蜷縮著，隨著呼吸，輕微地呼吸著。縱然是段志，看著如此伊人安靜的在抱中睡著，內心也是隱有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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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話的她，還是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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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洛蝶衣忽然睜開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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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四目交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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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瞬間，段志閃電般挪開視線，裝作視而不見。洛蝶衣心底覺得有點好笑，卻還是冷著一張臉開口道：「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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