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記 - 心悅二

邁進房裡，櫻夏麟無力的靠著門，沿著門板滑下，癱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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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天花板，自嘲似的笑了，他的臉很燙，胸口卻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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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不覺得被人知道自己殺人是件需要感到如此不堪的事，做了就是做了，他不會刻意去告訴別人，但也不會去否認自己做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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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現在，他對自己感到無與倫比的噁心，並非是以往後悔的心情，而是一種莫名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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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水怕死的他，今天又多了一個怕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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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自己的徒弟對自己改變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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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蓋上雙眼，仰天大吼道：「我在幹什麼啊！我到底在幹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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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承認了，他對自己的弟子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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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捫心自問，到底在奢望什麼？奢望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小孩兒能接受一個殺人魔，一個喪心病狂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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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現在方漣能接受，十年後呢？二十年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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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的，肯定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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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拖起沉重的身體，倒在床榻上，靜靜的，祈禱自己快點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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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到了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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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站在櫻夏麟的房門口，托著手肘表情極為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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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一開門，就看到臉黑成陳年鍋底的方漣。櫻夏麟揉了揉發紅發酸的眼睛，小聲道：「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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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不應聲，走上前關上門，一步一步走向櫻夏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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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幹嘛？」櫻夏麟慢慢後退，和他拉開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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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進一步他就退一步，直到退無可退，腳撞到床榻的那刻，他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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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剛想跑，就被方漣抓住按倒在榻上，方漣抓緊櫻夏麟的手喊道：「我覺得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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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滿臉疑惑：「什麼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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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手上力道加大，額頭青筋直跳，吼道：「就算師父你曾經殺過人，現在也保護許多人！你值得被喜歡！值得被愛！值得與喜歡的人共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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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轉了轉被禁錮的手腕，徹底放鬆自己的身體，嗤笑道：「你想聽嗎？我昨天想說的，我說給你聽吧，你聽著就好，不用給我回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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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維持著壓住櫻夏麟的姿勢，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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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姿勢很難正經談話，但櫻夏麟也不掙脫，就這麼維持著雙手被束縛住，被人壓在榻上的姿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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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手指微微發抖：「我覺得你這人真的很狡猾，一次又一次的在我有困境時為我挺身而出，要我不動情，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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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想了很多，非常多，我以為是因為你是我的徒弟，我才喜歡你，但是，又與墨葉，田靖他們不同，是更加特別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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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靜靜地聽著，不發一語，眼裡的怒色緩緩退去，轉為一片柔光，但手依舊不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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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繼續道：「我常說你是孽徒，那我有何嘗不是個爛師父，你對師父動心是膽大包天，那我對你動心，是否也是膽大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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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感覺得到，櫻夏麟在微微顫抖，他低下頭在櫻夏麟耳邊輕聲說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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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輕很輕的，像羽毛般輕輕地落在他耳邊，櫻夏麟苦笑一下，說出那句他昨天就想說出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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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很喜歡你，就算你年紀比我小很多，就算你是我的徒弟，我也希望能與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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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喜歡我嗎？」櫻夏麟說出的同時，眼角滑下了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嘴角微微顫抖，顯得笑容變得無比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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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看得心疼死了，但又害怕放手以後，眼前這個人就會開始躲避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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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上力道鬆了點，因握劍而生繭的手指摩挲著櫻夏麟的手腕，他不敢太大力，怕此刻好不容易踏出一步的櫻夏麟又被嚇得躲回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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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照櫻夏麟說的，不回應，但做了另一件事令櫻夏麟意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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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雙唇覆蓋住櫻夏麟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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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雙眼瞪大，隨後閉上眼睛，張開嘴更進一步接受這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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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鬆開櫻夏麟的雙手，改托住他的臉頰，櫻夏麟的手順勢攀上方漣的肩，一個翻身將他壓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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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櫻夏麟主動吻了上去，未完成的話語被淹沒在口中，櫻夏麟扶住方漣的臉頰，張嘴含住對方的嘴唇，輕輕咬住他的嘴唇，探入他的口腔，與他的唇舌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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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吻得難分難捨，櫻夏麟注意到方漣呼吸有點困難，依依不捨的離開對方的唇，牽出一條曖昧的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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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喘著粗氣，抬眼看向櫻夏麟：「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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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同樣喘著粗氣，伸手碰了碰方漣微微紅腫，濕潤的唇瓣，無奈的笑了一下，道：「這次沒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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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你……！」櫻夏麟又低下頭將自己的唇瓣貼上去，吻了一陣，低聲道：「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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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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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後，你對我的看法會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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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方漣堅定的看著櫻夏麟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永遠不變，師父就是師父，是無條件對我伸出手的，世界上最好的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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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手指在他柔軟的薄唇上來回摩挲，嘴角流露出淡淡笑意，道：「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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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倒有些逗人玩的味道，方漣握住那隻一直玩弄自己嘴唇的手，輕柔的撫摸那隻手，與之十指交扣，微笑道：「師父信不信無所謂，我會證明，今天我喜歡師父，明天我也會喜歡師父；今天我站在師父身邊，明天我也會站在師父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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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垂下眼簾，笑了一下，低聲道：「我這個人認定一個人之後，就不會再放手的，你能接受我把你束縛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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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張開雙臂，抱住櫻夏麟，額頭抵在他的肩窩，輕啄他的臉頰，道：「弟子想被師父束縛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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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話可不好笑了。」櫻夏麟扶著方漣坐起身，讓他坐在自己懷裡，彈了一下他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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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道：「弟子沒有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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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袖裡拿出地圖，攤開給櫻夏麟看：「要到風雁山的話，走這裡會比較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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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夏麟捂住眼睛，頭痛道：「別了，別給我看地圖，看得我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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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漣無奈的笑了，靠在櫻夏麟懷裡，道：「那師父，你可想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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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起了，這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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