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斜度與心動角 - 第七篇

週三下午三點半，吳慧芳站在錄音室門口，心跳如鼓。這是一家隱藏在居民區的小型錄音室，門口連招牌都沒有，只有門牌號表明她沒找錯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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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手敲門，幾乎希望沒人應答。但門幾乎立刻就開了，陳靖彤站在門口，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頭髮似乎剛洗過，還帶著微微的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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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來了。"他說，聲音里是掩飾不住的喜悅，眼睛亮得像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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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音室很小，但設備專業。一架電子鋼琴擺在中央，周圍是各種錄音設備。吳慧芳注意到角落里放著兩杯咖啡和一個小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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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您可能沒吃午飯。"陳靖彤有些靦腆地說，"學校食堂週三的菜很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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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細心的觀察讓吳慧芳心頭一暖。她確實經常在週三下午餓肚子，因為嫌棄食堂的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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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音進行得很順利。吳慧芳的專業素養讓她很快適應了錄音室的電子鋼琴，三遍之後就錄好了完美的版本。當她彈完最後一個音符，抬頭髮現陳靖彤正透過控制室的玻璃看著她，眼神專注得近乎虔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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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完美了。"錄音師——一個扎著髒辮的年輕人——竪起大拇指，"吳小姐，您真的不是專業鋼琴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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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大學時玩過樂隊。"吳慧芳笑了笑，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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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接下來錄貝斯。"錄音師轉向陳靖彤，"給你半小時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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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現在就可以。"陳靖彤拿起貝斯，走進錄音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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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慧芳坐在控制室里，透過隔音玻璃看著他調試設備。當音樂響起時，她驚訝地發現陳靖彤彈的不是排練時的版本，而是一段全新的、更加複雜的編曲，完美地呼應著她剛才的鋼琴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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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哦，即興發揮？"錄音師挑眉，"不過效果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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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制結束後，錄音師說要出去抽根煙，留下他們兩人在控制室里。突然的安靜讓空氣變得有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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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改動了編曲。"吳慧芳說，不是責備，只是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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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陳靖彤低頭調試著錄音設備，"我昨晚突然有了靈感...想讓鋼琴和貝斯的對話更完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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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調出剛才的錄音，鋼琴與貝斯交織的旋律在小小的控制室里回蕩。吳慧芳閉上眼睛，任由音樂流淌過全身。這不再僅僅是樂隊表演的伴奏，而是一段完整的、只屬於他們兩人的音樂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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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美。"音樂結束後，她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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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靖彤沒有回應。吳慧芳轉頭看他，發現他正凝視著她，目光中混合著太多情緒——渴望、猶豫、決心，還有某種她不敢解讀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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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老師，"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如果我不是您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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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是。"吳慧芳迅速打斷他，心跳快得幾乎要衝出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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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七個月就不是了。"陳靖彤向前一步，近得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氣，"高考結束後，我就不再是高中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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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慧芳的呼吸變得急促。這個簡單的數學事實——七個月，兩百多天——突然變得無比具體。她看著眼前這個介於男孩與男人之間的陳靖彤，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在用"他是學生"這個理由逃避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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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彤，這不只是身份的問題..."她向後退了一步，後背抵在控制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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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麼問題？年齡？我只比您小六歲。"陳靖彤又向前一步，"還是說...您根本對我沒有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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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像箭一樣射中吳慧芳的心臟。她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否認的話在舌尖打轉，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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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室的門突然被推開，錄音師叼著煙走了進來。"搞定了吧？我看看混音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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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迅速分開，彷彿觸電一般。余下的時間里，吳慧芳刻意與陳靖彤保持著距離，只在必要時簡短交流。但當錄音師最終播放完整混音時，那種無法否認的默契再次通過音樂擊中了她——鋼琴與貝斯的旋律纏繞在一起，宛如一場無聲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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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錄音室時，天已經黑了。陳靖彤堅持要送她回家，這次吳慧芳沒有拒絕。他們沈默地走在夜色中，肩膀偶爾相碰，又迅速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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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慶表演是下週五，"在吳慧芳公寓樓下，陳靖彤終於開口，"您會來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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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慧芳猶豫了。去看表演意味著在公共場合暴露他們的聯繫，但不去又顯得太過刻意。"我...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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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留一張前排票在檢票處。"陳靖彤輕聲說，"如果您來，我會知道；如果您不來，我也會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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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要走，吳慧芳突然叫住他："靖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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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靖彤回頭，路燈在他臉上投下柔和的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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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得很棒。"吳慧芳最終只說出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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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那種讓她心跳加速的笑容。"因為有您的鋼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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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慧芳站在樓下，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口袋里的錄音U盤突然變得無比沈重，裡面裝著的不只是一段音樂，還有她無法言說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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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樓後，她將U盤放進抽屜最深處，卻知道有些東西已經無法簡單地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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