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之書與她的名字 - 第一章：風起於誓語間（第七段）願語

學院的風逐漸轉涼，語星祭的籌備也緩緩推進。

自圖書館禁地離開後她上課總是提心吊膽，擔心和許楚然的行蹤被發現，直到老師發下三張願語箋。

「好好想想你們的心願，願星認可的話總有一天會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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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妍希望著窗外，繁星從夜幕垂落，學院的語星塔頂亮起柔藍光芒。思考著如何在課堂上拿到的三張願語箋上寫下心願，依稀有個身影從腦海一閃而過。

她忽然有了某種衝動。

拿出筆、願語箋、儀式印章，在夜風與燈影中，她寫下這句願語——

「若我所信能被語風承載，願她所守，能因我而不孤單。」

願語完成時，語箋不等她反應過來便自燃，銀光如箭閃過，沒有留下痕跡，內容只有筆者知道。

她不確定這樣的願語會不會被風之書記錄，也不知道語星是否會應答。但她知道，這份心意，是她第一次，不為自己而許下的願。

沒有人知道這晚語塔上浮現的特殊紋路，是回應誰的願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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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星祭當天，天氣異常清朗，語塔頂的語星浮標開始閃動微光，預示著一年一度的願語之儀即將來臨。

語星祭在黃昏時刻展開。

語塔廣場的中央懸起銀色語布，學員們依序站上語陣，將寫好的願語投入風陣之中。每一則願語都會化為光芒，由語脈之風帶至塔頂的風之書浮印，封存為未來的可能。

蘇妍希看著剩下的兩張空白願語箋，反覆摩挲著指尖。

她早就想好了內容，但不敢寫。

語星祭的願語，不是寫給他人看的句子，而是將最深處的語願投至風陣中央，由風之書存錄。

只有風會聽見，只有未來會回應。

「願語一旦成立，便不能違反。」語筆師顧老師曾這麼說。

她終於咬牙提筆，一行句子緩緩浮現：

「若她的記憶將隨風逝去，我願為她記住一切。」

蘇妍希看著那行字，久久未能離開視線。

她不知道許楚然是否還記得風之書殘頁上的共振，也不知道那是否只是意外。但這句話，是她願意獨自承擔的誓。

願語完成時，語箋自燃，銀光如羽，隨她的私願一同融入夜風。

沒有人知道這晚語塔上浮現的特殊紋路，是從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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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妍希站在人群末端，語筆已收回，語箋早已隨風化光。

她抬頭望見語塔頂的風標旋轉如同星輪，銀光在空中匯聚、盤旋，猶如語者們的夢匯聚成一座銀白之河。

許楚然站在不遠處，並未入列。作為守誓者，她的任務是巡視語陣穩定，並監控是否有語筆異常反應。

她的目光不自覺落在蘇妍希身上——在蘇妍希舉筆之前，語陣毫無異動；可就在那張語箋燃盡的瞬間，她清楚地看見了一縷不同尋常的銀光閃過。

那不是普通的願語反應，而是……誓語的餘波。

她皺起眉頭，想起那晚風之書殘頁上的微光和語筆共振時蘇妍希的顫抖。

她寫了什麼？

但在語星祭中，沒有人可以問，也沒有人能查。風只記得願語，不告訴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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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星浮標在塔頂緩緩亮起，漸漸照亮整座語陣空間。

風之書的書紋浮現，像是為了回應這一年的語願——每當語書浮現痕軸，便代表其中有一句語句被預識為「風可記之願」。

在眾人以為一切即將結束時，語塔忽然泛起第二重書紋。

一條與願語無關的語脈，從語陣深處浮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封印未完全的印痕——那是未完成的誓語，被書所聽聞、但尚未認可的語式。

許楚然的心一緊，目光回到蘇妍希身上。

風之書記得她的語。

她卻從未真正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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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星祭」是一年中唯一一次允許語者與守誓者在無監管的情況下共度夜晚的節日，象徵語者與星辰之間的「非記錄對話」——他們可以在這夜裡，寫下一句無須通報、不進入記錄的「願語」，投進學院的風之池。

若星辰願意，有朝一日，會回應他們的聲音。

這夜，學院主塔熄了燈火，只留下低語般的藍光在浮空盤旋。花園與長廊一片靜謐，只有遠處的祝詞與年輕語者們低聲嬉鬧的聲音，在風中若隱若現。

蘇妍希坐在風庭的石階上，雙手撐著身後，仰望著浮雲之上的繁星。風輕拂她的髮梢，帶著一股乾淨的氣味。

她側過頭，看到許楚然站在幾步之外的花架下，背靠一棵浮葉藤，低頭看著手中的紙箋。

「妳也有願語箋嗎？」蘇妍希問，聲音不大。

許楚然抬起眼，點點頭。她的手指修長而平靜，紙箋在她掌中彷彿一枚沉思。

「守誓者也能寫願語嗎？」蘇妍希歪著頭問。

許楚然沉默了一下，然後淡淡地回答：「不能投進去。但沒人說，不能寫。」

蘇妍希看著她，有些驚訝。「那妳……為什麼還寫？」

許楚然望向星池，語氣像風一樣輕：「這不是給星星的。」

「那是給誰？」

許楚然垂下眼睫，長時間沒有回答。最後，她只是輕聲說：「或許是……某個還沒發現自己重要性的人。」

蘇妍希的心，輕輕一跳。她沒有問出口，但她隱約感覺，那個「人」也許就在這座庭園中。

她想說些什麼，卻突然意識到手裡的紙箋所指的對象就在眼前，神情有些不自然。

「我其實……沒什麼。」她喃喃說。

「語者最怕空白。」許楚然走過來，坐在她身邊，保持著一段得體的距離，「但最誠實的話，常常不是說給星星聽的。」

「妳怎麼會知道這些？」蘇妍希轉頭看她。

許楚然微微一笑。「因為……我曾經是語者的一員。」

蘇妍希怔住。

「……真的？」

許楚然沒有立刻回答。她將那張寫滿的紙箋折成一個簡單的風符，捧在掌心。

「很久以前的事了。還在語源覺醒前就離開了。」

「為什麼？」蘇妍希問。

許楚然只是輕輕搖頭。「有些人適合與風對話，有些人……適合為它舉劍。」

這樣的回答沒有正面說明什麼，卻帶著濃濃的遺憾與斷裂。蘇妍希下意識地想更靠近她。

「我不是想知道妳的過去……只是……」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只覺得心裡泛起一種熟悉卻難以形容的感覺。像是某種回憶正靜靜甦醒，在夜色與花香之間。

「我總覺得……我們以前見過面。」她低聲說。

許楚然的眼神微微一動，但沒有否認。

「或許我們真的見過。」她說，「或許那不是這一世。」

風庭一陣風拂過，帶起星池旁的燈籠微微顫動。遠處其他語者已將願語投入風池，光點在水面升起，如細小星芒。

蘇妍希低頭看著自己的願語，那句她始終不敢說出口的心願。

她沒有讓許楚然看見那行字，只是將它折好、用雙手緊緊握住。

「我好了。」她說。

「要投進去嗎？」許楚然問。

蘇妍希點點頭，但在投進水池前，她回頭望了許楚然一眼：「妳剛才說，妳寫的是給某個人……那她知道嗎？」

許楚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看著她，眼神很深。

「或許她現在還不知道。但她總會知道的。因為我一直在。」

那句話像是風中的密語，直接鑽進心底。

蘇妍希手微微一顫，把願語投入星池的那一刻，水面泛起一圈微光，像是風在笑。

她回頭，許楚然已將那張願語箋小心收入懷中。

她沒有把它投入池中。也許她從不打算那麼做。

這份願語，從頭到尾，只是寫給某個人看的。而那個人，終有一天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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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希的語冊頁角手記

大家都說，語星祭上的願語只是個儀式。

不是誓語、也不會被記名，只是象徵性的語感釋放。

但那天我把語冊打開的時候，筆卻有一點點熱。不是共震，也不是語筆異常。就像它知道，我要寫的那句話，是藏了很久的。

我沒說出來。

願語寫好後我也沒讀，直接撕下來投入風裡。其他人寫得很漂亮，有人畫符，也有人附了書頁。我那張只是單純地……一句話而已。

可是我知道，那不是寫給命運的。

它是寫給「她」的。

＊願語＊

風之書不會記錄願語，只有誓語才會被翻頁留下。

但願語如果寫得太深、語感太強，就會在語筆中留下痕跡。

＊語星祭＊

學院年度儀式，語者書寫願語投入風中，象徵語與誓尚未形成的自由狀態。

我本來不打算參加的，但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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