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彼端，是甚麼？ - 其七

第八天，放學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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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約俊明到咖啡店聊天，女侍應放下兩杯咖啡到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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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時候說了？」俊明看著眼前不敢直視他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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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燈泡關掉了，店裏也只有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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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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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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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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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想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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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問題就像剛送上的咖啡，熱得令人卻步，不願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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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反問：「俊明你又想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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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做的事有兩種。為了生存而做的事以及為了生活而做的事，兩者有時互相衝突又有時相同。在想該做甚麼之前，先想自己的目標吧。妳的目標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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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已經很明確了—目標是甚麼？大鬧一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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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連目標都弄不清就去做事，就像用刀縫衣一樣毫無用處又礙事。我是個沒有目標的人，所以我除了生存甚麼也不用做，只需要附和別人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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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明用眼神表示期待之情，詩彤也沒打算辜負這份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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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生存而做的事，應該是指工作吧？如果沒死，自己想做甚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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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搔破頭皮也想不出自己將來想做的工作，只好坦誠說：「我還沒有想到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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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明放下剛嚐一口的咖啡，帶著咖啡餘香問：「詩彤的興趣是甚麼？畢業後最想做的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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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害羞地低頭，結結巴巴地回應：「我......我想環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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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差點哭出來，低下頭也是為了壓抑罪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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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境不好，又是女孩子，父母一定不會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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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們說可以，剩下的時間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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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明沒有嘲笑她的妄想，更鼓勵她：「環遊世界？雖然有很多方面要考慮，但妳可以先學習一些生活技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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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遊世界根本不是工作，大人們都會說是不務正業、不求上進，再說一大堆小孩根本不想聽進耳的道理。然而俊明不但不與他們同流合污，還給她一些實用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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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為了生活而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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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也是，在外面手忙腳亂也不會過得快樂。」詩彤盯著木桌上冒著熱霧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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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明見她依然信心不大，問：「詩彤，為甚麼妳想環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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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她臉紅地看着俊明整潔的五官，拿起咖啡輕輕喝了一口，將咖啡杯當作巴士上的扶手緊握，「因為...因為...你也知道吧？這裏很偏僻，景色是很美，但我想知道山後面的風景會不會更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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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明望向窗外的黃泥路，路上正有個老婦走過，路邊有幾座矮小的木屋佇立，木屋後全是茫茫綠海，一直漫延到遙遠的山脈。山脈上方鋪了一張藍白餐布，陽光穿透餐布滋潤大地。完全想不到這片大地兩天前才被暴風雨侵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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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也有不少人離開過這裏，他們也說外面有很多與眾不同的美景。」俊明看著詩彤，「我打算留在這裏幫老爸打理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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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聽見後異常興奮，用力放下咖啡杯，雙手放在木桌上，「俊明你一定要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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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察覺到自己失態後馬上掩著嘴巴，俊明不解地問：「謝謝，我會的。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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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連忙解釋：「你爸爸的雜貨店很多人光顧，我知道我們要上學所以你沒有時間，我只是在預先祝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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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那麼詩彤妳不打算準備升學考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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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學考試？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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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都沒有時間還準備甚麼考試？是厭受的苦不夠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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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真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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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冷靜下來回答：「嗯。我打算隨便看一下筆記，考個不太差的成績就算了。讀萬卷書不如走萬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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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明看了看咖啡廳的環境，深褐色的木牆和木桌椅給人一種舒適感覺。咖啡新鮮出櫃後，年輕的女性咖啡師在櫃檯後為它加上拉花。天花上的吊扇緩緩轉動吹起涼風，讓咖啡廳裏悠閒享受咖啡味道的顧客感到清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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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明又喝了一口咖啡，「實踐和理論同樣重要。有些人想快點進到社會吸收經驗，有些人想讀多點書吸收知識。依我看來，只要按照能力選擇出路，兩邊都是正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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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好奇，「也有人是為了興趣或者報酬選擇出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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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這兩個方向思考前路有風險。如果為興趣，自己在那方面的能力很低，甚至只是一時興起，無意再往那方面修行，到頭來只是浪費時間。如果為報酬，雖然意志力夠強的人可以忍受自己不喜歡的工作，但長久也會產生心理壓力，最終生理和心理都被摧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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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明認為思考未來應該以能力為優先考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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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如果妳真心想做那件事，那可以精益求精。如果妳覺得那件事可以養活家人和自己，那就用那份回報來作為動力。人的能力從不是固定的，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若要以一份工作為生，最好是選自己有興趣、有意願在那方面不斷進修、終有一天能得到好報酬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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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行業就是沒那麼理想的啊，薪資低、工作沉悶、工時長、高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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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社會令人慨歎的地方啊。有些人洗十多個小時碗也不能養家活口，有些人坐在辦公室裏幾個小時卻不斷買車買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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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不用扯到那麼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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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我一時太憤慨拉遠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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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雖說是城市，不過既沒有商業大廈也沒有商場，而且有一半地方連路也還未鋪好。俊明也許是因為這裏相對較「和平」，所以才特別對外界貧富懸殊的狀況不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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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看著不再冒出熱霧的咖啡：「謝謝你，俊明。我今天知道要做甚麼才能實現夢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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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付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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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我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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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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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沒有回答，只是付帳後帶著悲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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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明沒有跟上去，詩彤也沒有空閒理他有沒有跟上來。她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上，打算走到父母吃完晚飯也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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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微風吹過，但她依然盯著腳下熾熱的地板和影子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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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現夢想、燃燒生命完結前的最後一罐燃料、在離開前大鬧一番，決心已經埋在胸裏了。但離別時該怎辦？沒有一個人能接受，這也是她不願向別人說出真相的原因。就算平時沒打過照面，但終究是生活在同一小鎮的鄰居，所有人都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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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輕易接受卻灑下傷心的種子，這不是很自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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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見耳邊有昆蟲在拍翼的聲音，正當她想避開時，一隻絢麗無比的蝴蝶飛過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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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抬起頭瞻仰牠的風采，牠花紋似萬花筒、動態如柔細江水，美得讓人不願錯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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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是多麼脆弱，卻依然沒有為了保留那份美麗而躲在篷下。在只有數週的生命裏盡情翱翔於自然之中，受萬物讚美的同時獨自逝去，真是令人不禁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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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仿效蝴蝶散發人生最後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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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突然變得猛烈，詩彤只好低下頭。待她再次仰頭時，蝴蝶早已消失不見。

第九天，無所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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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到昨天的咖啡店裏享受冷氣，繼續推理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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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設答案是「到山的另一邊」，目前有「不需害怕」、「大鬧一番」和「散發人生最後的光輝」這三個元素，要怎樣才能利用它們得到答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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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直接相加能得出「無懼地大鬧一番便能到達更遠之處」，但它等於「到山的另一邊」嗎？真的只需要這三項元素就能達成夢想嗎？恐怕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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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失的元素是甚麼？這就是問題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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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喝了一口冰咖啡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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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她耳邊響起一把聲音。咖啡店的女侍應拉開椅子坐在她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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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黑圍裙和墨綠工作服的她看起來有二十多歲且貌美親切，店裏似乎只有她一位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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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帶著疑惑的眼神看著她，「妳是不是有些煩惱？」侍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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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遞咖啡和調咖啡的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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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顯吧？」詩彤不耐煩地回應，但她馬上覺得根本沒必要回答，一個陌生人能怎樣幫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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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想告訴別人，也不想第一個告訴不太親近的人。即使鎮上有，詩彤直到昨天為止也沒有興趣光顧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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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少人到咖啡店是單純為了享受咖啡，絕大多數人到咖啡店都是想藉著它的舒適環境工作或放鬆，詩彤剛好都沒有這些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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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煩惱要說出來才能和其他人一起想辦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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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現在的她不反對，但要想辦法也是和朋友一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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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煩惱很荒誕，說了會被人說是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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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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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應就像鑑賞藝術品般盯著詩彤，那副笑容難以讓人覺得親切。詩彤反問：「妳為甚麼想開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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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應瞄了咖啡機一眼後回答：「咖啡很神奇。可以幫助人也可以滋擾人，甜中帶苦苦中帶甜，很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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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趁機喝一口咖啡，「妳不覺得人生和咖啡一樣矛盾嗎？」侍應的眼神也很尖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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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死了卻仍在行走，明明沙子快要漏光卻仍在浪費時間，明明需要幫助卻仍不求救，真是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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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真是充滿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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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說了要大鬧一番就不顧後果吧。既然說了要散發最後光輝就點燃引線吧。既然說了要實現夢想就化為現實為夢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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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詩彤放下咖啡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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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呼出的寒意使侍應放空了一陣子，「抱歉，妳說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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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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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眼神變成不停顫抖的圓圈，侍應假裝不為所動：「遇到甚麼很糟糕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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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甚麼事比死還糟糕嗎？也許有，但是死已經夠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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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妳知道自己在說甚麼嗎？是死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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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荒謬。沒錯，很荒謬。任何頭腦還正常的人不會選擇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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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坦白：「我也沒有證據，但我現在和喪屍沒有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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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店和店外剛好也沒有人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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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不能直接證明，就使用反證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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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被陽光照到會變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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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是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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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細心考慮後深呼吸：「假設我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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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侍應起勁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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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想到一直忽略的問題，如果在限期來臨之前又死了一次會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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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是我可以死吧？」詩彤說出令人哭笑不得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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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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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死不去嗎？還是會直接上天國？想到這裏的確值得測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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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百分百的信心，畢竟這可能會被天使視為不珍惜恩賜而直接收回。不過既然死了還有甚麼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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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侍應四目相投，心實際在留意四周所有的致命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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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看哪邊侍應就跟著看哪裏，她們的視線停泊在櫃台上，櫃台上剛好有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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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同時衝向叉子，詩彤因座位較近成功奪走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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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詩彤想用脖子撞向叉子時，侍應抓著她的雙手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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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想不開！總有方法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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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能復活死去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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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是在我面前活得好好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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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想糾正妳的錯誤想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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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使人啼笑皆非的爭執轉眼之間便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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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應奪走叉子並掉到櫃台後，詩彤本想繼續堅持但決定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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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妳不會相信的。」詩彤說得像遊魂野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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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放棄的話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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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背著侍應盯著店門，「不是放不放棄的問題，是做不做的問題。即使不停說還沒放棄卻依然停滯不前，和困在井裏等死的青蛙有甚麼分別？這一刻活得好好，但總不能期望奇蹟降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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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桌前放下買咖啡的錢，「如果妳真的想幫我這種人的話，先信信我們說的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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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狼吞虎嚥地喝完咖啡便推門離開，侍應看硬幣和皺紙幣一眼後開始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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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彤回家後躺在床闔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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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甚麼也不做，我只是副行屍走肉，辜負別人好意還自怨自艾，天理不容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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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像繼續若無其事生活，最後被天使接走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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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父母吃晚飯時，天使毫不給他們心理準備從天而降，匆忙或不解釋便帶走她，留下悲傷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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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上演著不和的日常，突然永遠失去主角，舞台還有甚麼存在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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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若離別避無可避，就應賦予眼淚意義，留下自己曾經活過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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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式的解既已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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