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光墜落之前 - 7.如繁星般閃爍 (上)

「——鈴花，買來了嗎。」

我打開了病房的門扉，就見到祖父坐在病床上。他一邊說，表情就像是瞞著父母惡作劇的小孩般，與我平日見到的祖父完全不同。

「就是這個。」

把秋水堂的袋子交給他後，他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他把袋子裏的一盒糕點拿出來，小心地放在病床的桌上。還不時留意著門外有沒有人過來，我連忙把房門關上。

「不能吃太多喔。」

這是爺爺最喜歡的糕點。一盒有六個的水饅頭。水饅頭是用葛粉製成的冰涼糕點，半圓形的透明饅頭裏包著紅豆餡，乍看起來就像果凍一樣。

冰冰涼涼的水饅頭是爺爺每年夏天也會特地去買的至愛。

「在死掉前當然要大吃特吃啊。」

「怎會，爺爺你會長命百歲的……！」

「我自己懂自己的事。」他拿起了其中一塊糕點，放進了口裏，「唔，就是這味道啊。」

爺爺把膠袋交回給我，我一看，裏面還有東西。一拿出來，原來是金平糖，在玻璃瓶上還印著秋水堂的標誌。我把瓶子拿出來，放在桌上。

「……是金平糖？」

「你買了嗎？」

「不，我沒買……應該。」

「有，還是沒有，不能說好一點嗎。」

我連忙搖搖頭，「我沒有買。是店員不小心放錯了嗎？」

「是熟客優惠啊。」爺爺還笑了幾聲。

「我拿去還給他們……！」

爺爺叫住我，「金平糖又不是貴，下次再去光顧就好了。」

「對……對呢。」

爺爺再把一個水饅頭放進口裏，望著我，再指著病床旁的座位。我就跟著他的指示坐在椅上。「當久保家的人，要有自信一點。」

「……我知道，爺爺。」

我不擅長應對爺爺。他總是不滿意我，說我不夠積極。我知道他為何這樣說，他一直想要一個長男，而不是長女，我無論做什麼也符合不到他的要求。

可是，我並不討厭爺爺。

爺爺是直率又有膽色的人。他在泡沫經濟時期一口氣買入多間大宅，直到現在還是支撐著久保家的棟梁。與其說討厭，我還有點羡慕爺爺能夠這麼大膽。

「就像這金平糖一樣。」

「金平糖？」

「最初只是這麼小，」爺爺舉起了手指，指著手指的其中一小節，「也不是最初就像星星一樣。你知道要等多久嗎？」

「一天？」

「哪有這麼快。」

「三天？」

「兩星期。」爺爺指著放在桌上的那瓶金平糖。「它們就一直在鍋裏轉完又轉，到最後才變成這樣子。」

爺爺的語氣與平日不一樣，他似乎是在向我傳達很重要的事情。

「久保家的每個人也像它一樣大器晚成，你也是。」

「爺爺……」

「見到他人有苦難時，你也要去幫忙，與鍋子裏互相碰撞的金平糖一樣。」

到最後，大家也會變成像天上的繁星一樣閃爍，爺爺補上了一句。他吃下最後一口水饅頭，似乎很滿意自己的話一樣，點一點頭。

「一起變成閃爍的星星……」

只要我繼續幫忙其他人，我也可以像天空的星星一樣閃耀嗎。不是只是一直坐在圖書館，可以做到其他更好的事嗎？

「沒錯，就是這樣。」爺爺露出了笑容，「……那可以再買一盒嗎？」

原來他說了長篇大論就是想我再去買一盒給他。

「爺爺，就說不能吃這麼多喔！」

耳邊突然傳來了鈴聲，一直響個不停。是電話響了嗎。不，是學校的鐘聲？爺爺的病房不知為何突然向後退，愈退愈遠，無論怎追也追不上。

「爺爺，不行，別跑的這麼快——」

我張開眼一看，那不是學校的鐘聲，而是鬧鐘的聲音。我睡眼惺忪的按停了鬧鐘，一看時間，還是七時。今天是暑假，也沒有空手道的練習，為何還要這麼早？

我呆呆的盯著鬧鐘，桌上的金平糖映入眼簾，我嚇的從床上跳了起來。

「啊，要去打工！」

我連忙跑下了床去梳洗，換好衣服後就跑到一樓的客廳。一到客廳，媽媽就已經在準備早餐，從廚房飄來了我最喜歡的煎蛋的味道。

「鈴花，早安。」

「早安，媽媽。咦，爸爸已出外了？」

「對，他今天要早點回餐廳。」

媽媽一見到我快坐在餐椅上，就把早餐放到我的面前。今天的早餐與平日一樣，是吐司、煎蛋、色彩繽紛的沙律，還有一杯茶。早餐的香氣傳到鼻腔，不住刺激我的食欲。

「啊……對了，今天我要去秋水堂，會晚點回來。」

媽媽呆呆的看著我，「是嗎？要這麼早去買東西？」

「我與古川同學約好要去幫忙一天。」

可是合約寫著一週，可以的話，我也想去幫忙一週。

「是因為夏日祭典嗎？」

「祭典？」

「啊，不是嗎？我還以為臨近夏日祭典，秋水堂會有很多生意呢。」

倒是與媽媽說的話相反。

的確有點古怪，明明快到夏日祭典，秋水堂也沒有什麼動作，還說生意不好，是遇上什麼奇怪問題了嗎。

直至吃完早餐，我還是想不到原因。今天去秋水堂幫忙，那時我或許就會知道答案。

我一吃完早餐，就差不多到我家的弟弟與妹妹醒來吃早餐的時間。從遠處也可以聽見他們在樓梯奔跑的聲音，我得快點出門，不然就會被他們纏上。

「鈴花，要小心出門喔。」

「嗯，有什麼事就致電給我吧。」

我把電話放進袋子裏，忽然想起昨晚好像沒充電。應該不會有事吧。

我換好鞋子，走到家門前。在門前旁的桌上放著不少放有爺爺相片的相架，他還是笑的這麼豪放。要是他知道我要去秋水堂幫忙的話，會有什麼感想呢。

說不定是想叫我再買一盒水饅頭，我笑著望向相架，「我出門了，爺爺。」

我走出家門，深呼吸了一口氣。

好，今天也得努力。我踏著單車，走到商店街。

早上的商店街並不算很多人，路上見到不少趕著上班的上班族，還有像是打算到處去玩的少年少女們。在路上踏了不久，就見到秋水堂的店面。

就這樣站在店面等待就好了嗎？

走近秋水堂，就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在店門前，身上還穿著印有秋水堂標誌的上衣。他看起來比古川同學的父親年輕，像是三十六、七歲左右，外表看起來有點輕佻，似是不太認真，會常常隨便說話的類型。

「請問……是秋水堂的人嗎？」

男人笑笑的說，「不好意思，今天還沒開店。」

「不是的，我跟……古川同學的父親說好會在八時來到。」

他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啊，你就是跟店長說好的人嗎！」

「你知道？」

男人把手放在胸前，一臉不滿，「就是店長叫我在外面等你，又不知道外面有多熱。」

「不、不好意思……」

「全也是店長的錯。」他指著店門，笑了兩聲，「我叫谷村，是這裏的糕點師父。」

「我是久保鈴花，請多多指教……！」

我跟著谷村師父走進了秋水堂的後門。一打開後門，遠方就飄來一陣陣糕點的香氣，還剛好跟拿著一大包材料的古川同學碰個正著。

「啊，久保同學，早安。」

「古川同學！」

「你們認識？」谷村師父笑笑的說，「該不會是古川的目標？」

才不是這樣的。我一望古川同學，他像是習慣了師父的話一樣，「她只是來幫忙一天啊。」

「為什麼只是幫忙一天？田中那傢伙還沒回來吧。」

「不用請臨時工，我可以處理好。」

谷村師父把雙手叉在胸前，難以置信的盯著古川同學。「之後還要去送貨的人，可以處理到什麼啦。」

「不，久保同學也很忙吧。」

「誒，我？這一星期我也有空喔。」

「瞧，她都這樣說了啊。」

古川同學停頓了一會才回應。「過了今天再決定吧。」

「喂，你們還要談到什麼時候了！」

突如從工場一方傳來古川同學的父親的罵聲，我與谷村師父連忙走到聲音的方向，只見他板著臉，一直在揉著麵團。一見到我與谷村師父，就碰的一聲一拍桌面上的麵團。

「臨時工，你跟那小子去準備送貨的貨品，谷村，你回來工作。」

即是要與古川同學一起負責包好送貨的貨品吧？這聽起來不複雜，好像我也可以做到。

我點點頭，「我知道了，古川先生！」

「叫我店長。」

「不……不好意思，店長。」

「不明白的就問那小子。」店長一指工場的門扉，大概是叫我快點去找古川同學。2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dMTiPb4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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