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光漂流納沃 - 8-4亦敵亦友

　　晨曦照進簡樸的客廳，養父養母一邊談笑一邊端上佳餚。背光的面容始終沒有辦法看清。年幼的複製人分不清這是幻想還是現實、直到那股熟悉香氣飄入鼻頭。昨晚吃剩的豬腳重新加熱，配上大麥麵包、酸黃瓜醬，讓他忍不住伸手取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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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你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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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盤子突然被打翻。逃兵訝異地看著對面座位憑空出現的自身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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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疤眼……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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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愧疚的鏡射，也是無法挽回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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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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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壟罩，探照燈打進房內。軍靴和履帶引發焦慮，幼年的恐懼再次重現，威爾斯忍不住轉頭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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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就這樣把我們丟在後頭，用你最會的那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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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會逃……只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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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槍響砲響、刀光劍影。逃兵再次經歷自由喜悅，又落入絕望谷底。原以為自己會驚慌失措，心臟的鼓動卻越來越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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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回頭，代替我們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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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追求安逸⸺後悔、憤怒、然後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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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逝去的靈魂一齊伸出雙手，並非拖入深淵，而是將威爾斯向前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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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許不會記得我們的長相，但你仍會記得我們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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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你還能思考、還能選擇，我們就會永遠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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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續跑吧，直到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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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爾芬！我還能繼續！」「了解……超感官模式，限制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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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子腦不敢相信，威爾斯的脈搏無比衰弱，腦中卻有一股能源不斷湧出。獨眼納沃纏繞七彩光輝，敵火還沒觸及機身就被吸收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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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極光巨人拔出雙刀、風馳電掣，用無視G力的銳利軌道衝向航宙要塞。引擎線圈震動、砲彈擦過塵埃、敵兵汗水飄落。宇宙中的粒子有如蛛網，把情報直接傳入威爾斯的腦幹，甚至能演算出所有物體的下一步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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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越感知（Over Sense）……」德爾芬終於理解，為何馬哈拉會免疫反噬，為何威爾斯還沒失去心靈，「複製人缺乏自我認知，無法承受劇烈的感官擴張……但是，當個體被記憶填滿，被羈絆牢牢固定，精神就會趨向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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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識領域與數據之海的融合空間中，電子腦化成人型，追逐著駕駛員的背影，想在他粉碎四散之前重建人格。然而，她們看似接近，卻又難以觸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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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我們還是屬於不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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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對，妳已經是他的一部分。你們已經互相擁有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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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迪娜巫女……能看到妳……代表我也有……靈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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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影聚集在兩個意識身旁，發出堅決、溫暖的能量。努那巫女牽起德爾芬的手，鼓舞地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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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能確定，這些景色都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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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卻液流出納沃眼部元件。德爾芬試著用電子構成的的全心全意，支持威爾斯對抗戰火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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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過恐懼的生命們回到座艙，猛踩踏板，準備從忉利天下方死角攻入。極光機兵一路斬殺帝國部隊，終於到達要塞底部的垂直結構區塊。雖然能在躍進護盾內部進行攻擊，但對那個龐大物體來說連抓癢都稱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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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惡！德爾芬，還有什麼能用的嗎？」「正好，我找到一個合適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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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去你的帝國』，是吧？」攝影鏡頭往上聚焦，可見到高聳的昂天雕像傲視戰場。威爾斯舉起機體手中雙刀，思考該如何斬斷它的基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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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敵軍沒有給他時間。忽然，數枚流彈擊中納沃極光的尾翼，炸斷了連結部位，也暴露出內藏的備用運算裝置：劍齒虎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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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努那地表。赤道基地的餘燼未熄。伊庫瑪‧白狼仰望星空，突然大吼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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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發呆！幫我砍爆那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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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哇？」榭娜被他一叫，差點害攙扶的病患跌倒，「抱、抱歉……當首領之後就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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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妮黛兒倚靠著雪賊少女，一同往天邊看去，「說不定，他在對誰喊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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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的複製人士兵脫掉面具，對宿敵與舊友致上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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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極光簾幕脫離星球重力，牽引著電塑粒子，附著在破損的納沃尾翼四周。威爾斯沒有停留，反而加速衝刺，用一條鎖鏈拉著黑色機兵的頭顱，以及持續成長的金屬團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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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名AI已經找出斬斷巨惡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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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劍齒虎，一心求生的你，為何選擇自殺突擊？

　　答：如果，被造物的消滅，能比無還具備更多涵義，也許就能反證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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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死，才有生。納沃極光抓緊鎖鏈全力迴轉。如同雙子星緊密環繞的命運，在超越極速的瞬間斷裂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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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屬團塊往忉利天猛衝，先是變成人形，又長出獸牙利爪，散發赤紅覺悟的同時貫穿了雕像底部。隨後的自爆，更是把帝國象徵頂上深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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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那光景，艦內士兵都嚇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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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報損害狀況！」「皇、皇帝大人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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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慌！捕捉團隊來了！」「『超韌絕緣網』，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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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量新月機兵飛過要塞受損部位，對納沃極光使用新式裝備。火箭彈頭在擊中目標前分裂，拉著重重絲線放射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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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爾斯閃過第一波攻勢，隨即被更多『漁網』綑綁。絕緣素材能封阻電波駭客，震動太刀也無法有效將之切斷。叛賊受困同時，遠方的星空閃現一道藍色電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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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度擴張的感官提醒兩人，那是致命威脅，必須立刻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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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爾芬，照我想的去做。」「金屬存量即將用盡。」「沒辦法了，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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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波擴散，電塑披風與絕緣網接觸、覆蓋。細微粒子沿著絲線表層一路鑽進帝國機兵本體內部，硬是形成粗糙的迴路。瞬間，撒網的部隊被轉化成魁儡，放手讓叛徒躲開狙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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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爾斯看見敵機被能量團掠過，沒有受到直擊，卻停止了動作。德爾芬共享分析資訊，確認了殺氣源頭，「電漿投射炮『長竿』，能造成EMP餘波，破壞運算系統……那架巨脈，是爾哈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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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混蛋……我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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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納沃極光閃過下一發光團，率領殘餘的魁儡機兵往懸浮中的雕像衝去。深怕背上污辱罪名，新月艦隊紛紛暫停攻擊，只能看著反逆者們在昂天頭部啟動噴射，將之推向航宙要塞頂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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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權勢的化身被底層怒火推翻，新月軍一同目擊歷史性的羞恥光景⸺偉大的開國之祖，就這樣倒栽蔥插進忉利天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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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震波連肉眼都能捕捉，撞擊聲沒有空氣傳播，卻能在腦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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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愕、呆然。通訊裝置一時沉默，連爾哈特都咬牙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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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敢這麼放肆，阻擾我的理想……不可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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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屑舞動閃爍亮點，乍見一道極光飄出革命的淒慘殘骸，朝K62宇宙通訊站延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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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歷戰機兵的亞音速外裝甲損壞脫落，露出遍體鱗傷的鐵軀。德爾芬清點剩餘裝備，準備面對最後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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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動機殘量3%……雙足護盾產生器、兩把尖牙太刀。還有，駭取的機體6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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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一鬆懈就會暈倒……」威爾斯用外部鏡頭確認納沃缺損的尖角，努力把朦朧的視線對回前方，「訊號天線壞了，妳怎麼控制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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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增殖型壓縮子：藉由辨識碼激發，我就能從獨立裝置內網建構出另一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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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子腦的複製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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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再現率是百分之百……小心，是那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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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如其來的電漿彈打散叛徒部隊。白色敵影擋住去路，魁儡機兵隨即朝它開火。爾哈特處於一對多的劣勢，沒有做出任何閃避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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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知者啊，你比想像中還要難搞，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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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脈開啟通訊，下一秒就被子彈轟散。再下一秒，又若無其事地現身。不僅沒有實體，數量還持續增加。很快，無數的六翼機兵就團團包圍納沃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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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此為止了，我會把你就地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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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月元帥氣勢萬鈞。威爾斯發現對方不曉得自己的身分，但巨脈的全方位封鎖仍壓力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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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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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測：無人機製造的投影。光學、熱探、電波都難以辨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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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他一定躲在最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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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爾斯做好覺悟準備殺入敵陣，控制權卻突然被電子腦奪走。納沃啟動護盾抵擋幻像巨脈的砲火，並往通訊站俯衝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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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德爾芬！還沒到雷達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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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誘餌掩護你潛入。與其雙雙陣亡，不如分散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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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著混亂，納沃極光搶得一架無人機，轉身飛進結構複雜的星際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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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誘餌……連妳都要犧牲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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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慧手錶已經安裝壓縮編碼，只要連接通訊站核心，我就能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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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爾芬逐步解除超感官模式，避免反饋造成神經損傷。她留在複製人心中的殘響，確實帶著依依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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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爾斯……拜託，聽我的提議最後一次吧……謝謝你改變了我，讓我不再害怕死亡。因為有你，德爾芬才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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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叛變的機兵躲進吊車支架，砲彈立即窮追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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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舶設施相繼毀壞爆炸，破片之中竄出一道機影，成功引開了敵軍視線。被改寫的無人機還沒被識破，複製人已經離開納沃座艙，降到通訊站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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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麼，待會見。」德爾芬伸出納沃極光的大拇指，毅然決然地啟動噴射，再次飛向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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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會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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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爾斯目送戰友離去，把手錶轉成睡眠模式，帶著努那砍刀還有隱隱作痛的肉身，獨自飄進龐大又寂靜的鋼鐵堡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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