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娜的靈師生涯 - FLOWER 22、不合時宜的薰衣草芬芳

芬恩暗戀著薰。他一得知薰的狀況日甚一日，憂鬱成疾，便很為她擔心。

巴尼道：「近日女生們很熱鬧啊。」

賽可輕嗤道：「女生就是這樣，成天裡耍狠，弄得跟烏眼雞似的，見了哪個不如意的就想盡辦法把別人往死裡弄。」他悠悠把玩著手指上的枯樹枝，「不過嘛，我倒是挺欣賞艾琳娜‧布魯曼的。」

伊澤卡奇道：「那傢伙怎麼了？」他向來高高在上，自然眼界甚高，壓根兒沒把艾琳娜‧布魯曼放在眼裡。

「嗯......」賽可細細一想，道：「怎麼說呢，第一眼看去，長相不過爾爾，第二眼再看，她的眼睛分明是金色的，可是卻總是散著冷峻的顏色，好像還有一股淡淡的死亡氣息，之後再看她呢，就只是個非常普通的女孩。」

菲葉塔道：「你是說，她是個活死人？」

賽可道：「嗯...更準確地說，是曾經有浸在屍臭堆裡的氣息。」

巴尼道：「噁...這聽著有些瘮人啊！」

「哪有你這樣嚇唬人的！」伊澤卡蹙眉道：「那紅髮的傢伙分明就只是個名次過低的吊車尾。」

賽可神秘一笑道：「少爺，您真的相信，艾琳娜‧布魯曼是個吊車尾嗎？」

伊澤卡赫然一凜，道：「你什麼意思？」

賽可道：「你是不是忘了，幾個月前在神廟裡，只用斧頭一揮，以她的火靈力竟然能夠穿過好幾道牆，不只劈出了一條路，而且她的火焰就好像岩漿流過，久久散不盡呢！」

伊澤卡至今都忘不了艾琳娜劈出的那一道火焰。一想到這，他便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

「是啊，」芬恩站了起來，「她可是可靠的先鋒啊。」

伊澤卡冷不防地道：「喂，你要走去哪？」

芬恩轉身，不去望向他們：「去透透氣。」

賽可悠悠道：「八成是去見小嬌嬌吧。」

芬恩乘載著沉重的心情，默默走進黃葉稀疏的林子裡。暗黃褐色的樹影幢幢，雖然萊薩學院這一帶不曾下雪，但颳起的北風依然寒冷凍骨，幽魂般的淒聲在他的耳邊繚繞，即使四周無物，但還是會覺得有些悚然。

別人都在討論蓋爾‧巴德和卡瑞莎‧潘史塔曼，他卻獨獨喜歡這個相貌可人的女孩。

當他第一次看到薰時，她坐在一片林子裡的木頭上哭起來，她哭得好像沾著雨雪的薰衣草，不覺有些惹人憐愛。

他低聲問她是怎麼回事，薰告訴他，她和佐告白，但卻被冷漠拒絕了。

他知道，薰跟絕大多數的女孩一樣都對佐十分傾心，但他很想告訴她：妳和王子是不可能的！

芬恩始終是這麼覺得的，他自認為人正直誠信，沒有伊澤卡和佐般出眾俊美，也沒有賽可和迪亞斯般的風流倜儻，很會哄女孩子歡心，但他相信，自己總有一日能獲得她的一眼青睞。

現在此時，他見她悲不自勝而難以承受，內心被有數以萬計的酸楚勒懸著，恨不得插翅飛到薰的身邊，好好安慰她受傷脆弱的心。

北風呼嘯而過，突然覺得眼前有東西在眼前晃，於是目光向上一看──一道人影晃在眼前，她的脖子上繫著一個雪色長絹，整個身子直直垂掛在樹上，隨著冷風晃蕩，晃蕩，好像一道雪白的柳葉，四周不停傳來撕破耳根的淒厲哭聲。

再寒冷刺骨的北風，也依舊消散不去芬恩的驚恐。「噢！敬愛的天神啊......」

萊薩學院的上空不只陰雲一片，上頭還飛掠過數以百計的烏鴉，陣陣嘶啞長叫，看著十分詭譎。

薰‧布羅茲上吊自盡的消息，就在本該美好的長假中訇然綻放。

赤楊浩然唏噓道：「又死了一個女同學。」

泰馬克斯蹙眉道：「據說是因為一個低級的惡作劇，才導致讓布羅茲逼上絕路。」

「這手段真是卑劣啊！」赤楊道：「只要有人一點火，就有好幾人跟著燃燒起來。」

達利爾幽幽諷刺道：「沒想到我們學院裡有許多栽贓嫁禍的好手。」

赤楊道：「達利爾，話別說得太衝喔。」

莉拉道：「學務官，您不打算看看嗎？」

赤楊道：「嗯？看什麼？」

莉拉道：「聽說已經有不少學生受到驚嚇，惶惶不可終日，都說深夜時分到處都是鬼火，怪嚇人的。」

赤楊捻著花白的麻花辮長鬚悠悠道：「嗯...我又不是祭司，不懂這些驅邪避鬼的事啊。」

達利爾嗔怪道：「學務官！」

赤楊悠悠站起，恍若無事地緩緩道：「嗯...你們說得對，是該去看望一下胡果大人了。」

每到三更半夜，暗夜驚得翻覆，不管男宿還是女宿都在驚傳鬧鬼，尤其黛比每到半夜裡都在喊嚷著「走開！走開！妳走開！該找誰找誰去，莫要纏上我！」搞得艾琳娜等人也跟著睡不好覺，整個女宿舍也被這些陰暗而攪得不寧，如今人人都避諱不及，望薰最好不要沖著自己來。

不知道卡瑞莎有沒有睡好覺......？艾琳娜幽黯的心想。

「薰那女孩死得也實在是可憐。」簡妮在收拾包袱，慨然道：「現在學院裡風言風語的，都是些不乾不淨的話。好多人都在說，在學院裡薰的魂魄不僅沒有回到天神身邊，還徘徊在學院裡不走呢！」

蘇菲亞啐道：「哎唷...難不成她還會變成鬼怪，準備向卡瑞莎報仇嗎？」

突然，外頭傳來一陣沉沉但無力的駁斥聲：「最好叫薰那個混帳羔子纏著妳！」

蘇菲亞回頭，冷笑道：「這天神說心誠則得以安放，心虛則不得好下場，妳現在是屬於哪一個？」

如今黛比被虛無不存在的事物驚嚇惶恐，甚至還熬出一身虛病，如今臉色雪白，像寒夜裡被凍雪漚著的枯枝。

「艾琳娜.....」黛比無視蘇菲亞的譏誚，站在不遠處說道：「卡瑞莎說，她想跟妳聊聊。」

「噢？」艾琳娜倏地皺眉道：「我跟她還有什麼話可說？」

黛比倔強的挺直腰桿，道：「哪有侍者不聽主人話的？」

艾琳娜勃然怒道：「妳滾！妳這個害死薰的殺人兇手！這裡不歡迎妳。」

黛比道：「妳！妳怎麼這麼說我！有誰看到是我逼死她的！」

蘇菲亞冷笑道：「薰‧布羅茲的死就沒妳的份？我看哪，還是叫她儘早把妳給收拾了才好~」

黛比倏然氣極敗壞：「妳！」

簡妮徑直拿過艾森的蘋果朝她一砸，「趕緊給我滾！」

黛比匆慌而逃，嘴裡還大罵著：「一群瘋子！」

艾琳娜見她一副頑劣不敗的樣子，便氣到冷靜下來，想到薰上次也被卡瑞莎利用，也讓薰再也難在人群前抬起頭，最後走上絕路，一想到卡瑞莎是如此的心狠毒辣，讓艾琳娜也不由膽寒心驚。

艾森跟簡妮、蘇菲亞望了望艾琳娜。蘇菲亞道：「這下怎麼辦？」

艾琳娜默然有頃，嘆息道：「讓她到花庭吧。」

簡妮滿心竊喜：這麼一個大瓜豈能不跟去嚐嚐！

艾森、簡妮跟蘇菲亞三人便躲在花蔭下，探頭偷窺在庭裡的艾琳娜。艾琳娜迎著獵獵北風，滿頭的火紅頭髮隨風飛揚，此刻下來，她很有北方人面對凜冽寒冬的尊嚴與氣度。

良久，卡瑞莎盈然現身，一見艾琳娜，便立馬落淚：「艾莉，艾莉，這節骨眼下，只有妳能幫幫我了！」

艾琳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冷不防地道：「薰已經被妳逼死了，接下來就換誰呢？」

卡瑞莎一怔，道：「我不懂妳在說什麼？」

「不懂？」艾琳娜冷笑道：「妳真是好手段，只要有妳在一日，周圍的人都不得安寧。」

卡瑞莎卻一點示弱的態度都沒有，直直望著艾琳娜道：「艾莉，我知道，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妳都不會信我，但是，妳也不是沒有半點錯啊...」

艾琳娜覺得莫名其妙。

「妳在胡說什麼？」艾琳娜勃然色變，她實在太明白佐當時快要崩潰的處境，她也很快怒極，只怕發瘋而已。「造成如今這樣的局面，那是妳自己找死，妳現在卻反過來說我不對？我是做錯了什麼？我錯就錯在不該活在這個世上是吧？」

卡瑞莎始終嬌軟如泥：「妳說話怎麼那麼衝？」

艾琳娜知道，一旦放軟態度，卡瑞莎便會如蠱惑的烏頭草，纏著就再也難以掙脫，到最後壞事盡他人做，而卡瑞莎繼續搏得無辜善良的頭銜。

卡瑞莎微微嗔怪道：「在這種時候就不該拿言語來羞辱我。」

艾琳娜蹙眉，冷然道：「那奧格斯塔呢？」

卡瑞莎道：「奧格斯塔不是差點被阿萊莎那個妖孽給害死的嗎？」

艾琳娜倏然冷笑，「妳倒是很會給自己開脫，」她道：「怪不得莉莉安娜活活被妳給氣死，薰則撒手人寰，回到天神的懷抱。」

卡瑞莎嗔怪道：「好好好，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是錯的。」

艾琳娜道：「人貴在於誠，妳卻不誠無物，自己始終不認為有錯。」

卡瑞莎軟和了語氣：「縱使我有過錯，可是爸爸在我們離開前，不是曾說過我們三姐妹要相依相靠嗎？」

豈知，艾琳娜卻是個心硬的：「妳別拿叔叔哄我。」

卡瑞莎的眼睛睜大起來，眸色森冷的驚心。「妳是不是瞧著我失意了，所以便對我愛搭不理了？」

艾琳娜驟然森冷道：「我一進來學院之後，妳平素裡對我不聞不問，如今出事了倒想起我來了？」

卡瑞莎開始激動起來：「我只想請妳幫幫我這一回，妳卻非得把我逼上絕境是吧！」

「那佐呢？」艾琳娜森冷道：「妳既然對他愛得深切入骨，也該為他上下著想吧？豈有妳這樣四處撒潑，自損清譽，是非顛倒，誣賴他人！妳幾時一刻有為自己反省的？有想到潘史塔曼家的名聲？」

卡瑞莎猛烈搖頭，朝著外頭大喊：「既然如此，連自家的姐妹都在這一刻不伸出手救我，我只好去死了！讓我死在學院裡，也好跟茱爾還有玉蘭她們陪葬去！」

艾琳娜也算是真正看透了卡瑞莎撒潑甩無賴，至死不認錯的模樣，便幽幽冷道：「妳去啊，妳死不到哪去的。」

卡瑞莎泫然轉頭，卻瞬間怔了：「爸爸......」

寒冬中的柳枯葉隨風揚起，縈繞天際。

北風也跟著吹動他的烏黑長髮，那雙深海藍的眼眸無聲閃動，兩人面對面的看著彼此，一個溫潤似玉，一個美豔似花，艾琳娜不禁慨然明明是有血緣的父女，但性情卻是萬般不同，一個溫文，一個冷血，一個心軟，一個心狠......

「卡米，我們回家吧。」胡果滿眼心痛的說著。

不久前，赤楊單獨找上了胡果，胡果一進來就是連連道歉：「小女的無知行為，令汝等學院造成了諸多的困擾...」

赤楊道：「嗯...胡果老爺先別站著了，坐下來吧。」

胡果連忙道：「啊！鄙人來的同時，還帶上些茶葉。」

赤楊頗有興致地抬起花白的眉毛。「噢！天神有幸，恰好我們的桌上還少了杯茶。」

胡果心道：這是分明料到我們會這麼做了嗎？

赤楊將那茶葉用熱水泡開，只聞芳香，便讚嘆起來：「嗯~真是極好的好茶。是...佛手柑的風味茶吧！」

胡果忙笑道：「能讓學務官滿意，是我等的榮幸...」

赤楊端著一個精緻的木托盤過來。「嗯？胡果大人別這麼說，老身也不是什麼有名望的貴族啊。來，老身給大人泡好茶啦！」

胡果道了聲謝，眼前的木托盤上不只有一杯風味茶，還有一疊精緻的糕點和一束新鮮的白雛菊。

「但是您還是在我和內子年少同修時的師長。」

「師長...」赤楊望向花窗外的陰寒天色，片刻慨然道：「嗯...這便讓老身想起了許多事，想起了好幾屆的學員們，想起了從前志同道合的老朋友們...」

胡果又垂下幽美的眼眸，逕自道：「小女對吾國的王子殿下做出如此失禮的舉動，讓我等潘史塔曼家何以言對......」

赤楊喝完一口茶，道：「嗯？潘史塔曼該道歉的對象可不是老身啊。」

「這個我知道，」胡果依然歉然，道：「但是...只是沒想到......」

他難以說出口，因為覺得已經無地自容，他更沒想到自己的親生女兒向來端方，怎麼會做出屢屢失格的事情？

尤其...還是那樣毫無禮儀的輕浮態度，這讓他想他的女兒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赤楊道：「沒想到潘史塔曼會這麼做？」

胡果更加羞愧的低頭，不語。

赤楊凝思有頃，道：「嗯...貴族可是跟一般家庭有些不同，牽一根頭髮便殃及全族，還會彼此間鬧不愉快，最後可能會釀成難以挽回的局面...」

胡果猜出他話裡有話：「您想說什麼呢？」

「您已經聽出來啦？」赤楊肅穆道：「老身想說，卡瑞莎‧潘史塔曼牽涉了薰布羅茲的死亡，同時也牽涉到那日差點讓布魯曼同學回到天神身邊哦。」

胡果怔愣。「啊...！這是什麼意思？」他不敢置信地望著赤楊，卻只對得上赤楊肅然含冰的神情。「您的意思是說，我家卡瑞莎很有可能是逼死布羅茲同學兇手？還有布魯曼遇害？這是怎麼回事！」1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QRHb0iwD3

「嗯...看來北方靈師協會的消息還沒傳到您耳裡啊。」赤楊幽幽道：「也對，布魯曼身分過於低微，也難怪他們不怎麼積極...啊，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艾琳娜‧布魯曼曾差點死在『緋紅十萬錯』喔。」1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jCEnQwI4M

胡果霍然臉色大變，眉宇已然蹙成烏雲色。「是誰...到底是誰要害死艾琳娜！」

赤楊微微垂眼，道：「是潘史塔曼組裡的一個組員，不過他已經付出慘痛的代價了。」

胡果道：「那就把他的家族翻出來！」

赤楊道：「很遺憾地，他身後沒有家族，只有一個等候他全屍的老母親。」

只有一個老母親，表示即使想要誅滅三族，也無濟於事。胡果自己知道氣過頭，半天才稍微緩過來。「那艾莉呢？」

赤楊道：「嗯，布魯曼有天神庇佑，她已經沒事了。」

胡果釋然長吁：「那真是天神有幸！」

赤楊忽然嘆氣道：「可是布羅茲同學卻沒受天神眷顧啊。」

胡果道：「學務官，卡瑞莎是我女兒，我明白她！」1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pAiAn6LtA

赤楊道：「是啊，她是您女兒，自然最是了解她的。」

胡果對於赤楊的暗諷而不悅。1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y0OVbMxda

赤楊默然半晌後，道：「嗯...總之呢，潘史塔曼同學確實與這幾樁事件有牽扯關係，希望您回去以後，好好思忖這些問題吧。」

胡果黯然心道：他的言外之意是，都怪我沒有教養好卡米，所以才會致使卡米釀成禍患嗎！

之後，胡果果然撞見了卡瑞莎面對艾琳娜質問的嘴臉，讓他大為失望。

再來，當他看到艾琳娜身上雖還有包紮的痕跡，但大抵也能如常活動，內心便欣慰幾分。

艾琳娜道：「胡果叔叔......」

胡果了然此刻並不是關切艾琳娜的時候：「在回家之前，學務官有事找妳。」

「什麼事呢？」卡瑞莎瀅瀅晃著深海藍的眼睛，彷彿罪孽從不沾染在她身上半分，就是這點，讓胡果感受到她潛在的無賴程度。

「似乎是有關於分組的事。」

艾琳娜道：「看來是薰死後，其他人便想跟妳切割開來。」

卡瑞莎輕聲道：「她們想得美。」

胡果一愣，似乎是被卡瑞莎的反應所怔住。「卡米，再怎麼說她們也是妳的組員。」

卡瑞莎彷彿事不關己的輕飄飄：「自然知道，爸爸。」

「......」胡果定定看著她，又說不出哪裡古怪，就不好責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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