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世浮生錄 - （61）雲闕

「江大俠，妳可還記得妳創的『秋雲劍』？」

嵩闕的聲音從書架後傳來，紫衣身影半隱在古籍的陰影中。

「記得啊。」江雲霨頭也不抬，指尖正劃過一卷《妖典》上的古老符文，眉頭微蹙，顯然全神貫注。

「要試試嗎？用這個身體。」他問。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0Kf0AXWMw

「改天啦，我先看完這本……」她擺擺手，語氣敷衍得理所當然。

——要這女人做事，還得看她心情。

嵩闕也不惱，只是靜靜翻開手中竹簡，紫眸偶爾掃過她專注的側臉。

幾個月過去。

黑山的妖怪們早已習慣這個人類女子的存在。她雖是傀儡之身，卻能在尊上的書房來去自如，甚至敢隨手把吃剩的果核扔在妖將頭上——而尊上只是淡淡瞥一眼，便當作沒看見。

這日，江雲霨突然從書堆裡抬頭，眼睛一亮：「喔對了！你上次不是問我要不要試試練劍？我今天可以。」

嵩闕抬眸，唇角微揚：「妳終於想起來了。」

他袖袍一揮，一柄通體瑩白、劍身纏繞紫紋的長劍憑空浮現，穩穩落在她手中。

劍一入手，江雲霨便挑了挑眉——這重量、這平衡，竟與她生前的佩劍分毫不差。

「所以是要跟你打一架嗎？」她漫不經心地甩了個劍花，傀儡關節流暢得彷彿血肉之軀。

奇怪的是，即便換了身體，肌肉記憶卻仍在。劍鋒劃破空氣的弧度，手腕翻轉的力道，甚至腳步的節奏——全與當年無異。

嵩闕指尖一挑，另一柄漆黑如夜的長劍自虛空凝現：「嗯，可以。」

「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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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鋒破空的聲音還未消散，江雲霨的劍尖已經抵在了嵩闕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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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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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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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劍刃穿透妖王的喉嚨，從後頸穿出，帶出一縷妖冶的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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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闕瞳孔驟縮，喉間發出一聲低沉的悶哼：「……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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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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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應該說，他從未真正見識過「秋雲劍」的殺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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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劍太快，太利，甚至連萬年妖王的防禦都未能及時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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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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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妖怪部下瞬間暴動，妖氣沖天，數十道黑影同時撲向江雲霨，利爪與獠牙閃著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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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雲霨卻愣住了，眨了眨眼：「……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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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握劍的手，又抬頭看了看嵩闕那雙逐漸泛起興奮的紫眸，突然「噗」地笑出聲：「別裝啦，我根本沒認真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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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她隨手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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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劍刃從嵩闕喉嚨中拔出，竟沒帶出一絲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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嵩闕抬手摸了摸自己完好無損的咽喉，低笑出聲：「……好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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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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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是那種慵懶的探究，而是一種灼熱的、近乎掠奪的征服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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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人，若真想殺他，剛才那一劍已經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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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她只是個隨心所欲的流浪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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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她對「斬妖除魔」毫無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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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她是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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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大俠。」嵩闕忽然上前一步，指尖撫過她手中長劍的裂痕，「這把劍，配不上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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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他掌心紫焰暴漲，那柄劍瞬間熔成一團鐵水，又在妖力重塑下化作一柄通體瑩白、劍脊纏繞紫紋的新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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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柄處，赫然刻著兩個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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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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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雲霨接過劍，隨手一揮，劍鋒竟自動引動四周妖氣，在空中劃出一道璀璨的紫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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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喔！」她眼睛發亮，「這下賺到了！」

嵩闕靜靜注視著江雲霨，紫眸深處閃過一絲沉思。

——不對勁。

他之前派出的千年黑貓妖，明明將她逼入絕境，甚至差點取她性命。可如今，這具僅由傀儡之軀承載的她，竟能一劍貫穿他的咽喉？

「原來如此……」他指尖輕敲玉座扶手，忽然自以為洞察了真相。

——當時的她，已是三十九歲的人類之身。

歲月磨鈍了她的劍鋒，衰老拖慢了她的步伐。而現在，這具以紫府妖火重塑的傀儡之軀，承載的卻是全盛時期的「江雲霨」——那個十八歲便創出「秋雲劍」、鋒芒畢露的天才劍客。

「呵……」嵩闕低笑，眸中浮現一抹自嘲。

原來他派去的那些妖怪，對她而言根本只是隨手可滅的雜魚？

原來她當年的「狼狽」，不過是人類肉身的桎梏？

正當他沉浸在這番「頓悟」中時，江雲霨扭頭看了過來——

「喂，你幹嘛一臉『我終於想通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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