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異常的暮冬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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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多利亞式彩繪玻璃將月光切割成斑斕碎片，在葛洛伯尼斯家族圖書館的書架間游移。亞莫威德站在檜木梯上，手指有意無意地掃過一排排泛黃的書脊，那些古老的文字在月色下若隱若現。德文、拉丁文、古代魔文⋯⋯每一個音節都像是某種隱晦的邀請，引誘他觸碰那些被歲月封印的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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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夢境太過熟悉。每一處細節都如此清晰——月光透過彩繪玻璃上那隻展翅的銀色鳳凰，拂曉薔薇的香氣混合著羊皮紙的氣息，甚至連木梯扶手上細微的刮痕都與現實分毫不差。這樣的夜晚他已經重複了無數次，彷彿永恆本身在他的意識中打下了某種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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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指尖在一本褪色的黑皮書上停頓。那個金線繡就的符文若隱若現，像極了某個人眼角的淚痣。多麼諷刺，即使在夢中，他的意識依然不由自主地追尋著那個人的蹤跡。那個將永恆當作枷鎖，卻又用永恆築起高牆的人。那個在白日裡以摩爾子爵之姿周旋於貴族社交圈，只在夜幕低垂時才展露出驚心動魄的美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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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彩窗上的銀色鳳凰陰影輕顫，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那是一種極其優雅的韻律，像是宮廷舞曲的節拍，又似清晨露珠落在玫瑰花瓣上的聲響。亞莫威德不需要回頭，就知道是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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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尋找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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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聲音猶如晚禱的鐘聲，溫柔而冷淡。亞莫威德握緊了手中的書，直到骨節泛白。即使在夢中，那個人也維持著這般疏離的完美。他轉過身，藉著月光望向樓梯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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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影佇立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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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晚冬的夜裡，那人一反平日裡作為摩爾子爵時的中年形象，展露出了另一種令人屏息的面貌。月光為那張年輕的面容鍍上一層銀霜，烏黑的長髮如絲緞般垂落。但最動人的，還是那雙紫水晶般的眼眸，以及左眼下那顆細小的淚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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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我在找什麼。」亞莫威德聽見自己說，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能讓您不再孤獨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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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語在書架間迴盪，卻換來一聲輕笑。卡里弗緩步走近，每一個動作都帶著一種優雅的危險。他伸出手，蒼白的指尖輕輕劃過亞莫威德的臉頰，那觸感冰冷得不像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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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卡里弗的聲音依然溫柔，卻帶著某種難以捉摸的意味：「誰告訴你，我感到孤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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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莫威德想要抓住那隻手，卻撲了個空，就像每一個他們共度的夜晚，那人永遠懂得在最恰當的時機抽身。那些轉瞬即逝的親暱，反而更像是某種精心設計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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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該說什麼？」亞莫威德低語，指腹摩挲著書脊上那個關於永恆的符文：「困倦？厭倦？還是說，您早已習慣了這種永無止境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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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卡里弗的笑容有一瞬的凝滯。那雙紫眸中閃過什麼，又迅速消逝。他側首望向窗外，月色為他精緻的側顏勾勒出一道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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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他輕聲重複這個詞，語氣中帶著亞莫威德從未聽過的情緒：「也許吧。那麼你呢，亞莫威德？你又在演什麼角色？忠誠的愛慕者，還是注定要重複那個背叛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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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像一把沾滿了毒的匕首，精準地刺入亞莫威德最脆弱的地方。他望著卡里弗完美的側顏，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在他們之間，從來就不存在真正的坦誠。即使是在這樣的夢境中，他們依然在進行著某種精妙的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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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莫威德低頭看著手中的書。金色字符在月色下閃爍，每一個符號，每一道紋路，都彷彿在訴說著那些被歲月封存的記憶。那是一段他本不該知曉的往事——關於一個年輕的王子，一場永生的詛咒，和一個叫普爾薩提亞的靈魂的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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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嗎？」亞莫威德緩緩展開那本古老的魔法書，羊皮紙發出細微的聲響：「在我第一次翻開那些手稿時，我曾以為是命運的安排。畢竟，世上怎會有如此相似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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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書頁中抽出一張泛黃的素描。月光下，那幅畫像栩栩如生——一個年輕男子的側顏，與亞莫威德如出一轍的輪廓。那是出自普爾薩之手的自畫像，一個橫跨了七百年的映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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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里弗的目光落在那幅素描上，紫眸中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波動。他伸手想要觸碰那張畫像，卻在最後一刻收回了手。那個細微的動作比任何言語都更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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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卡里弗輕笑，聲音裡卻沒有溫度：「還是說，這不過是時光對我的另一個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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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頭，直視亞莫威德的眼睛。那一瞬間，亞莫威德從那雙紫眸中看見了太多——痛苦、疲倦、留戀，還有某種⋯⋯期待？那眼神讓他想起了手稿中的描述：「他總是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像是在等待什麼，又像是在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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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切會是真實的嗎？亞莫威德在心中苦笑。或許這不過是另一場精心編排的戲碼，而他，正如普爾薩一般，也不過是舞臺上的一個龍套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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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可曾想過，」他低聲說，手指輕撫過書頁上那些咒文：「為什麼我會執著於解開這個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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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里弗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他。月光在他們之間織就一張銀網，將真實與虛幻、愛與恨、永恆與瞬間，都糾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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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為了拯救您，」亞莫威德繼續說，聲音漸漸變得沙啞：「而是為了在您身上留下一些⋯⋯永恆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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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合上書，抬頭直視那雙攝人心魄的紫眸：「就像您在我靈魂上刻下的傷痕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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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架間的空氣彷彿凝固了。卡里弗臉上完美的微笑有一瞬間的裂痕，那抹破綻轉瞬即逝，卻真實得讓亞莫威德心痛。那一刻，他幾乎要相信，在那永恆的面具之下，或許真的藏著一顆會為他悸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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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痕？」卡里弗輕聲反問，嗓音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你以為只有你在受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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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像一記重擊，讓亞莫威德幾乎無法呼吸。他想起了那個異常的清晨，想起卡里弗罕見地在他床上留宿的夜晚。那時的卡里弗是真的對他敞開心扉，還是不過在編織另一個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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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寒風從彩繪玻璃的縫隙間溜進，燭火搖曳，在牆上投下斑駁陰影。亞莫威德看見卡里弗的長髮在風中輕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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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傷？」亞莫威德的唇角泛起一抹苦笑：「是啊，您總是這樣。在給予溫柔的同時也不忘刺出一刀。告訴我，那天的清晨，您留在我身邊究竟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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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里弗轉向窗外，月光勾勒出他優美的側臉線條。那個姿態太過完美，反而顯得虛幻。片刻的沉默後，他輕聲說：「也許我只是想看看，當一個人即將擁有他渴望的一切時，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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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亞莫威德記憶中某個封塵已久的場景。那個清晨，當他在朦朧中意識到卡里弗還在他身邊時的欣喜，那種幾乎要溢出胸腔的幸福。而現在想來，那份喜悅是多麼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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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也是一場表演？」亞莫威德將手中的書緊緊攥住：「為了確認我是否會像他一樣，成為您的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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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劊子手？」卡里弗突然轉過身，紫眸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不，亞莫威德。普爾薩從來不是我的劊子手。他只是⋯⋯選擇了自己的路。正如現在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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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路？」亞莫威德低聲重複這個詞：「您是說，尋找終結永生的方法這條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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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卡里弗微笑，那笑容讓亞莫威德心臟一緊：「我是說，愛上一個永恆的存在這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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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卡里弗緩步走近。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撫上亞莫威德的臉頰。那觸感是如此溫暖，與方才的冰冷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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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一樣，」卡里弗的聲音輕得像是嘆息：「總是把我的永生當作某種需要被拯救的詛咒。但你們可曾想過，也許永生本身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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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手指卻依然停留在亞莫威德的臉上，像是在描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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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怕的是什麼？」亞莫威德聽見自己問道，聲音有些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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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里弗沒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在亞莫威德臉上逡巡，彷彿在尋找什麼，又像是在確認什麼。最終，他輕聲說：「最可怕的是，即使知道結局，我依然無法停止這場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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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如同一記悶雷，在亞莫威德胸口炸開。他想起了手稿中最後的告白——「這或許就是愛情最殘酷的地方，即使知道會被背叛，我們依然選擇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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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鐘樓傳來午夜的鐘聲。十二下鐘響迴盪在空曠的圖書館中，亞莫威德突然意識到這一切有多麼荒謬——他站在這裡，對著一個由他潛意識編織的幻象傾訴心事。那個在眼前的「卡里弗」，不過是他揣測、期待與恐懼的集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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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卡里弗永遠不會這樣毫無保留地談論永生，永遠不會用這樣直白的語氣談論感情。即使是在那個他留宿的清晨，那人也只是用一貫溫柔而疏離的語氣說：「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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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使知道這只是一場夢，亞莫威德依然無法克制自己想要繼續這場對話的衝動。或許在這個由月光編織的夢境中，他終於能夠說出那些在現實中永遠無法出口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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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嗎？」他凝視著眼前的幻影：「有時候我會想，也許您留下那本手稿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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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夢中的卡里弗挑起眉毛，那個表情與記憶中的某個瞬間重合：「為什麼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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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您太聰明了，」亞莫威德苦笑：「怎麼會不知道那樣的祕密放在那裡遲早會被發現？除非⋯⋯除非您想要有人發現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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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里弗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這個細微的表情變化讓亞莫威德更加確信——即使在夢中，他的潛意識依然在試圖解讀那個永恆存在的真實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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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在等待一個能真正理解您的人嗎？」他繼續問道：「還是說，您只是想看看，當真相被揭露時，我會做出什麼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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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他看見卡里弗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那張完美的面容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平日裡那個儒雅的中年紳士形象。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亞莫威德心頭一緊——即使在夢中，那個人也不願對他完全展露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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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麼有趣的推測，」卡里弗的聲音依然帶著優雅的笑意，但那雙紫眸卻漸漸隱沒在中年容貌之後：「但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看到的真相，也不過是另一個精心設計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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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莫威德感覺心臟被重重擊中。即使在夢中，即使面對的只是自己想像中的卡里弗，那種被戲弄的痛楚依然如此真實。他低頭看向手中的魔法書，那些金色字符彷彿在嘲笑他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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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就是您的結論嗎？」他輕聲說：「讓所有愛您的人都困在這個真假難辨的迷宮裡，直到他們像普爾薩一樣選擇背叛，或者像我一樣⋯⋯選擇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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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卡里弗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那種近乎憐憫的語氣讓亞莫威德幾乎要崩潰：「我的結論是，也許你們都太執著於尋找真相，而忘記了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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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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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卡里弗微笑，那個表情既像是在施與溫柔，又像是在宣判死刑：「比如說，為什麼你們總是把愛等同於佔有？為什麼一定要用毀滅來證明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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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雲層遮住了月光，圖書館陷入一片昏暗。亞莫威德感覺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那個由他潛意識構築的卡里弗漸漸消散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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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完全清醒前的最後一刻，他聽見卡里弗說：「醒來吧，亞莫威德。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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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溫柔得讓人心碎。就像那個清晨，就像每一個他們共度的夜晚，就像每一次⋯⋯他以為自己觸碰到了真實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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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或許就是最讓人絕望的地方——即使在夢中，即使面對的只是自己想像中的卡里弗，他依然無法真正觸及那個人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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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說，這正是卡里弗想要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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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莫威德睜開眼，發現自己伏在自家圖書館的長桌上。面前是一本打開的魔法書，旁邊散落著幾張草圖。窗外仍是深沉的夜色，但東方已有一絲魚肚白，暗示著天明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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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披著一件外套——深藍色的呢絨面料，袖口繡著金線暗紋。這是卡里弗的外套。那上面還殘留著對方慣用的古龍水氣息，一種古老而神祕的香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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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莫威德的手指因這個發現而微微發顫。他想起昨夜卡里弗來訪時的情景——那人站在書架之間，看著他研究那些古老的魔法書。臨走前只是輕聲說了句「別太勞累」，然後像往常一樣優雅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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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這件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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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卻聽見什麼東西輕輕落在地上。是一張紙條，上面是卡里弗那端正的字跡：「早餐時間，餐廳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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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行字下面還有一句：「如果你想談談那些夢境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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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莫威德反覆讀著這兩行字，彷彿要從其中讀出什麼深意。這是一個邀請，還是一個警告？卡里弗知道他的夢境嗎？還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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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些草圖上。那是他昨晚研究的禁術咒文，其中一張的背面沾了墨漬——他肯定是在打盹時不小心蹭到的。但咒文的核心部分卻被一道完美的褶痕穿過，像是被人刻意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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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發現讓亞莫威德心跳加速。他記得昨晚卡里弗來訪時，確實在這張草圖旁停留了片刻，修長的手指似是無意地撫過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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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一切都不是偶然？那個夢境，那些對話，甚至是他內心最深處的掙扎——卡里弗早就洞察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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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傳來一聲清脆的鳥鳴，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抬頭望向窗外，晨光已經染白了天際。東方的雲層透著淡淡的玫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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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莫威德將那件外套小心地摺好，指尖不經意間碰到內襯上的標籤——那是一家銀座的裁縫店，也是他常光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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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侍的女僕在門外輕輕叩門：「少爺，要為您準備晨間更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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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稍等，」他望著手中的紙條，嘴角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笑意：「我想我今天需要那套新製的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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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棋局，那麼作為棋子的他，是否也該做出相應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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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中倒映出他的容顏——那張與普爾薩如出一轍的臉。在晨光中，那輪廓顯得格外清晰，卻又莫名地陌生。他忽然不確定，自己到底是要去赴一場充滿試探的早餐，還是踏上一條被精心鋪排的斷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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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些還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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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莫威德整了整衣領，確保每一個細節都完美無缺。既然連夢境都能成為卡里弗的佈局，那麼他又何必在意這些？至少在這場即將到來的晨間會面中，他能親眼看看那個永恆存在的真實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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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那個真實，終將成為他的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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