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綠簿 - 第五章___03

辦公室內，那位回頭的學員，一名穿著普通襯衫的年輕男生，坐立難安地站在門口。手指糾著褲角，眼神不斷飄向——

竹寧。

今日的她換上平常的制服，穿著合身的白襯衫與高腰裙，外加一雙剪裁俐落的黑色絲襪。她坐在那張「主管強迫推銷沙發」上，沙發軟到整個人略微陷進去，視覺角度略低，又不小心形成一種危險的錯覺性角度。

竹寧無視一切，只是優雅地翻著手中的資料，腿微微交疊，整個人像一尊畫報裡走出來的辦公室雕像。

「請坐吧。」她語氣冷靜。

男學生的臉瞬間漲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後選擇坐在最邊邊的木頭椅子上，像小學生面對導師。

佩岑在旁邊，一邊抱著爆米花零食袋，一邊看著這一幕，笑得像在看大型社會實境實驗。

她低聲靠近男學生：「我建議你視線往上十度，不然會產生誤解。」

男學生整個人一抖，馬上眼神看向天花板。

竹寧這才瞄了佩岑一眼，語氣冷得像下班後的咖啡渣：「主管，我在處理正事。」

「我在觀察人性崩壞的瞬間。順便寫個社會學報告。」

竹寧無視，轉回男學生：「說說看。你說你從那場戀愛顯化班離開後，開始產生異狀？」

男學生結結巴巴點頭：「我、我原本只是想試試看那個APP，然後抽到了紅線任務，接著被推薦去參加那堂‘顯化戀愛能量’的免費說明會……之後，我就……我就瘋狂地愛上了我的室友。」

「你原本不愛她？」

「我、我原本只是借住而已！我們感情很好，但那之後，我開始控制不了自己，每天都想跟她牽手、一起做飯，還會幻想我們一起去看花火大會……」他抱著頭痛苦地說：「我、我明明是個宅宅啊，我怎麼可能會主動買情侶T恤啦！」

竹寧皺起眉頭：「你有送她紅線嗎？」

「有……」他眼神飄忽，「用那個App傳過去的……她還以為我在開玩笑，現在都搬走了。」

佩岑忍不住插嘴：「所以你就變成失戀狀態的詛咒自動販賣機？」

男學生抬頭，一臉哀傷：「我有天醒來的時候，還躺在我自己編的紅線陣法裡……身上全是便利貼……上面寫著‘我會永遠愛妳’……」

竹寧聽完後，深吸一口氣。

「可怕的不是戀愛顯化術。」她冷冷道，「是使用者本人。」

佩岑拍拍男學生的肩：「不過這不全是你的錯。你只是中了別人的引導技法，讓你失去判斷力……」

然後轉向竹寧：「我們是不是該實際追蹤一下這個App的開發者？也許能鎖定整起事件的始作俑者。」

「我們要破解戀愛版的Deep Web嗎？」竹寧低頭查資料，一邊伸手把裙擺拉平，顯然注意到了某個角度問題，聲音冷得像外送超時一小時的客訴信：「而且，請你明天把這張沙發撤掉。」

佩岑：「來不及了，它已經跟你發展出羈絆了。」

竹寧：「我會對它進行符燒。」

風哥角落突然吹起一陣風，像在默哀。

而此時，那個App的後台資料——也出現在佩岑的螢幕上，顯示：開發者為匿名代號「月紅盜」，並有大量用戶評價：「準到嚇人」「對象三日內主動告白」「彷彿戀愛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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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學生還坐在原位。

雖然調查已經進行完畢，他卻沒有要起身的意思。手指繞著手機殼，偷瞄的頻率從每三秒一次，變成每一秒一次。

竹寧低頭整理資料，毫無反應。直到第三次，她終於冷冷開口：

「你再看我一眼，我就報廟方的性騷擾守則給你。」

男學生一個彈跳坐直，臉紅得像被施了番茄咒。

但他似乎鼓起某種決心，像在黑魔法中簽了禁忌契約那種決心。

他結結巴巴說：

「那、那個……請問、請問蔡小姐……妳……呃……現在有、男朋友嗎？」

佩岑整個人直接嗆到飲料，開始咳嗽連連。

竹寧那瞬間的表情，彷彿時間靜止三秒。

她緩緩合上資料夾，語氣比冷氣還冷三度：「我目前的戀愛指標為0％，且未開放社交對象名額。」

「我、我只是……」男學生還想說什麼。

竹寧已經起身，走向辦公室門口，優雅卻無情地打開門：「你現在可以離開了。」

「喔……喔好……謝、謝謝蔡小姐、謝謝主管！」男學生瞬間鞠躬90度，逃也似地離開。

門一關上，佩岑瞬間整個人癱倒在沙發上，笑到肚子痛。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的是快不行了！『未開放社交對象名額』是什麼啦！妳在開會還是開演唱會啊！」

竹寧面無表情地走回沙發，整理裙擺坐下：「這類症狀應列入戀愛異常執行案例，建議月老總部設立緊急關懷熱線。」

「不行……我一定要幫妳防禦這種現場尷尬攻擊。」

隔天一早，佩岑果然帶著戰利品進辦公室，一臉認真。

「來，這是我昨天在文具店看到的，覺得超適合妳。」

竹寧接過來一看。

那是一個黑色無表情臉的硬殼面具，寫著「理性防禦Lv.999」四個字，眼睛還能蓋起來像百葉窗。

竹寧看了三秒，淡淡問：「妳是不是太閒？」

「這叫主管對下屬的貼心防護計畫啊，面對戀愛腦敵人，妳只要戴這個，一開門就會自動失戀。」

「那妳送我兩個。」

佩岑眼睛一亮：「妳要幫風哥也準備一個嗎？」

「不是，我要燒掉一個做結界，另一個當香爐蓋。」

兩人對視三秒，然後默契大笑。

那天辦公室內掛起了一張新貼紙，貼在竹寧的辦公桌前：

☠ 禁愛防禦區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KnAi7t0sZ
請自備理智、勿自取其辱。

戀愛調查行動繼續，但辦公室也回歸了久違的嘴砲與日常混亂模式。

月老祠的辦公室久違地靜了幾分鐘。這已經是罕見的和平時光了──自從風哥事件收尾後，風勢正常、燈沒再亂閃、也沒有信眾寄來寫滿情詩的石頭。

蘇佩岑整個人癱在她的海龜懶人沙發上，臉貼著抱枕發出一聲「嗚嗚嗚」的氣音。「這就是……失而復得的懶惰感嗎……我好感動喔……」她翻了一下身，把一疊列印出來的資料放在肚子上，一邊晃腳一邊唸，「來喔來喔～黑月老追緝任務最新更新──這個月，已經有七組情侶出現愛到變形的症狀，五對都使用一個詭異的戀愛App。」

牆上的調查牆紙條越貼越密，她拿紅筆加上了一個驚嘆號：

【黑月老追緝任務】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8cCZA54Ix
➤ 可疑單位：非官方紅線販售、街頭自稱轉運戀愛師、網路戀愛術服務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6HPyWyNmm
➤ 線索：多數戀情成立於「社群抽籤應用程式」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i8bCh8LKJ
➤ 最新懷疑對象：戀愛App《靈緣簽》

竹寧則坐在旁邊的普通辦公椅上，一邊翻閱App條款，一邊冷靜地說：「這款App要用指尖掃描來『確認戀愛誠意』，還會說什麼『一滴靈氣換一世戀情』……這是什麼腦波交友詐騙平台？」

佩岑：「聽起來根本是愛情詐騙的超自然進化版，還兼營收靈吧……你看他們收集數據的方式，根本是靈氣交易型戀愛煉金術啊！」

竹寧補了一句：「比抓風哥還難。」

佩岑立刻癱回沙發：「那我要二度退休……這個月戀愛業績請交給風獅爺。」

竹寧看都不看她：「風哥還在反省室轉圈。」

「哇好兇。」佩岑轉念一想，忽然有點興奮地彈起來，「不然我們就潛入這個『靈緣簽』的實體體驗會好了！你看這張邀請卡──」

她把一張閃到不行的活動卡片甩在桌上，上面燙金印著：

💘《靈緣簽》實體配對體驗會 💘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JEr3OwK0H
地點：苗栗市某高級飯店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NRb5G3IWm
時間：本週五晚上七點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dR4MCYxQ1
服裝：命中注定風格自由發揮

「命中注定風格是啥鬼啦！我穿這件有印『靈魂伴侶請自投羅網』的T恤可以嗎？」

竹寧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穿這個，大概會被配對到民俗專線。」

佩岑倒是滿意地點點頭：「還不錯啊，我怕這場活動會出事，至少警察找得到我。」

她刷刷填好兩人的假名報名資料，「林如意」和「謝秋生」，然後用超誠懇的語氣對著筆電說：「月老上線、黑月老下線，願我們的戀愛之路順利脫線。」

竹寧沒接話，只靜靜看著桌上已經貼到快掉下來的任務紙條，語氣低了一點：「如果這個App背後真有靈體干預……我們不只是配對師了，可能要升級成──破咒師。」

佩岑倒吸一口氣，然後翻身：「你知道什麼是破咒師的KPI嗎？就是沒有戀愛可談還要天天面對戀愛腦喔！」

她哀嚎地埋進沙發裡，聲音悶悶的傳出來：「拜託這一切只是市場競爭激烈，不要再給我新的神秘勢力了啦……」

竹寧無動於衷地喝著咖啡，像是早就看破宿命般平靜：「該準備出勤了。」

佩岑翻出一根假鬍子和一副太陽眼鏡：「那我扮成月老好了，至少有人會聽我說話。」

她抬頭看著牆上那張閃閃發亮的邀請卡，眼神逐漸變得認真──

「來吧，小竹，讓我們直搗戀愛腦本部，幫世界找回清醒的戀愛。」

「……妳說這種話的時候可以不要戴著那副蠢眼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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