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鐸玫瑰浪漫譚（ABO ∣ 六攻一受 ∣ 生子 ∣ 歐洲宮廷） - 第四十七幕：國教的領袖

亨利猛地睜眼，滿臉都是淚水，渾身冷汗直冒，心跳如同擂鼓，彷彿剛剛逃離了一場駭人的噩夢。

當他的心情稍微平復後，發現自己正躺在柔軟的絲絹被窩裡，四周掛著紗製床帳，床邊有個熟悉的身影守著他，正是安德烈。

安德烈看起來跟平時判若兩人，他向來講究儀容，總是精心雕琢自己的形象，但是此刻的他卻頭髮凌亂，神情憔悴，雙眼泛紅，眼白布滿血絲。

當他發現亨利醒來後，臉上立刻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亨利！」安德烈幾乎是失聲喊道，「太好了，你終於醒來了！我還以為……你會……你會……」

他說到一半聲音便哽住了，語尾被壓在喉頭，像是不敢繼續說下去。

除了安德烈，房裡還站著幾位御醫和埃維娜夫人。

亨利注意到埃維娜一臉蒼白，但也明顯鬆了口氣。亨利知道凱撒曾叮囑她要照顧好自己，她剛才必定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御醫們見亨利醒來，便再上前診察。他們一個提議放血，另一個主張催吐，還有一個堅持要灌腸，亨利被他們吵得頭都痛了，不耐煩地擺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當埃維娜和御醫們都離開後，亨利坐在床上發呆，腦中仍是一片混亂。過了一會，他忽然冒出了一句：「亞瑟王……摩根勒菲……」

「亞瑟王？摩根勒菲？」安德烈疑惑地問，「怎麼突然提起？」

亨利自己也感到大惑不解，他隱約覺得自己剛才好像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經歷了一段奇幻的旅程，做了一個虛無飄渺的幻夢。

然而具體內容他已經想不起來了，只能捕捉到一些浮光掠影般的片段。

安德烈大概以為他的神智尚未完全清醒，這才胡言亂語，於是用格外溫柔的語氣向他解釋現況。

「亨利，這裡是溫徹斯特城堡。你在騎馬時突然暈倒，於是我把你送到這裡來。」安德烈告訴他，「如果你喜歡亞瑟王的相關事物，這裡的大廳有張圓桌，據說是圓桌騎士團的遺物。」

亨利想起夢中似乎也有圓桌的身影，不由得眼睛一亮。

「真的嗎？我要去看！」

雖然安德烈希望他再休息一下，但是亨利堅持要去看看那張圓桌，於是二人便前往城堡的大廳。

雖然無法跟亨利在夢中看到的殿堂相比，但是這座大廳也相當宏偉。

只見兩排高大的柱子像巨人一樣支撐著高高的穹頂，牆壁上鑲嵌了大型的花窗玻璃，晨光透過玻璃照射進來，在大理石地面投下五彩斑爛的光影。

在大廳盡頭的牆上，高懸著一塊巨大的圓形木板，直徑差不多有六公尺，如同一個超大型輪盤。

整塊木板被塗成二十四等份，每份都寫了一名騎士的名字，均來自亞瑟王傳說。

木板的正中央畫了一名坐在王座的男子，頭頂金冠，身穿王袍，左手拿著權球，右手持劍，上方寫著亞瑟王。

「陛下，這就是亞瑟王的圓桌。」城堡總管恭敬地告訴亨利，「它原本是一張桌子，但因為桌腳已經腐爛，所以只剩下桌面。」

「亞瑟王不是一千多年前的人嗎？」亨利表示懷疑，「一張木桌可以保留這麼久？」

城堡總管臉色微僵，帶點心虛地說：「另有一種說法是這塊木板其實是十三世紀的產物，當年愛德華一世在女兒訂婚時舉辦了圓桌錦標賽，於是製作了這張桌子來慶祝。」

「所以它只是一張仿製品，不過仍有它的意義。」亨利沉吟了一下，之後說：「都鐸家族是亞瑟王的後裔，我有義務珍惜並傳承亞瑟王相關的遺產。我想重新粉刷它，讓都鐸玫瑰在圓桌中間綻放。」

城堡總管唯唯諾諾地答應了，之後亨利便讓他先行離開。

大廳裡剩下亨利和安德烈獨處，亨利兀自看著圓桌出神，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安德烈有點擔心他，於是拉著他的手，關切地問：「亨利，你還好嗎？」

被安德烈碰觸的瞬間，亨利的腦海突然閃過利劍揮動、血花四濺的畫面，讓他不由得心臟緊縮了一下。那是什麼？好像是……夢中看到的景象？

「亨利？」

「我……剛才做了一個夢。」亨利低聲說，「我……好像看到了未來。」

「那你看到了什麼？」

「我已經記不清了。」亨利輕輕搖頭，「我只隱約記得……那是非常殘酷的未來，充滿血腥和暴虐。我看到英格蘭變成了焦土，百姓民不聊生，而我……成了一名暴君。」

「這是不可能的事。」安德烈堅定地說，「英格蘭的前途必定是一片光明，你會成為流芳百世的賢君。」

「還有……」亨利語帶猶豫地補充，「我看到你遭遇……殺身之禍。」

「這倒不是什麼未來，而是正在發生的事。」安德烈嘲弄地說

然而亨利無法像安德烈那樣一笑置之，那不祥的預示使他心有餘悸。

「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亨利毅然地說。

「我會派遣最信任的侍衛去保護你，並且鏟除那些反對你成為王夫的勢力。之後我會正式宣布跟凱撒離婚，然後和你結婚。

你會成為英格蘭王夫，未來英格蘭王子的另一個父親，任何對你圖謀不軌的人，都是與王室為敵，與我為敵。」

安德烈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之後立刻單膝下跪，親吻他的右手。

「謝謝你，亨利，這正是我一直渴望的未來。」安德烈誠懇地說，「我保證我們會百子千孫，都鐸王朝將因為我們的結合永垂不朽。」

亨利沉默了一下，之後扶起安德烈，對他說：「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誠實回答。」

「你問吧。」安德烈說。

「如果我不是英格蘭國王，只是一介平民，你還會想跟我結婚嗎？」亨利直視安德烈的眼睛，語氣嚴肅。

安德烈先是一怔，沉思片刻後，用鄭重的語氣地回答：

「無論你是國王還是平民，我都一樣愛你。我愛你從來不在於你的身分，而是在於你這個人。從我們小時候在王宮相遇起，我便愛上了你，那時你還不是國王，甚至不是王儲。」

亨利默然不語，似乎在衡量他這段話有幾分真假，同時敏銳地察覺到對方並未提及「結婚」二字。

「你是英格蘭國王，這是命運的安排，國王的身分成就了今天的你。」安德烈坦言，「如果我愛你，必定也會愛你身為國王的一面，接受你的一切。」

儘管亨利時常被認為性格天真，但他並非三歲小孩，他能感受到安德烈對權力和地位的野心，故此並沒有把對方的話照單全收。

但是正如安德烈所說，命運注定了他是英格蘭國王，這個身分已經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與他血肉相連，跟他的靈魂融為一體。

如果要強行把他和國王這個頭銜分開，這是不可能的事，愛他的人很難不被他的身分吸引，這大概就是身為國王的悲哀。

更悲哀的是，儘管他知道安德烈動機不純、貪圖權勢、野心勃勃，但他仍然愛他。

哪怕他知道安德烈真正愛的是「英格蘭國王」，而不是亨利‧都鐸，他依舊無可救藥地愛著這個男人。

「如果你真的想跟我結婚，那麼你必須脫離羅馬，與天主教會決裂。你下定決心了嗎？」安德烈問他。

亨利也在問自己：他真的下定決心了嗎？

他很愛安德烈，這是無庸置疑的事，但是……僅僅為了他，他便要帶領國家脫離信仰長達千年的宗教？僅僅為了一個男人，他便要賭上英格蘭的國運？

雖然他愛安德烈，但他心裡很清楚，他還有另一個愛得更深的對象。

他輕閉雙眼，腦海裡浮現出一座美麗豐饒的小島，人稱不列顛尼亞之心。

她是亞瑟王和騎士精神的故鄉，盛放著紅玫瑰和白玫瑰，住著熱愛節慶、烤肉和啤酒，勤勞而純樸的快樂人民。

比起任何人，這座土地和她的百姓，更值得亨利去愛、去奮鬥、去犧牲、去奉獻一切。

如果未來真的如同夢境所示，英格蘭會走上絕路，他會淪為一名暴君，那他決心改變它。

他是英格蘭之王，絕不向命運低頭。

亨利緩緩睜開眼睛，目光變得澄明，雙手緊握成拳。

「我會脫離羅馬，創立英格蘭教會，成為國教的領袖，但不是為了跟你結婚，而是為了英格蘭的未來。」

亨利用堅定的聲音回答安德烈。

「我希望英格蘭的土地是屬於這裡的人民，我希望他們用汗水和勞力從這片土地獲取的一切，全是屬於他們。

我希望英格蘭的聖職者是為這裡的人民服務，而不是某個遠在羅馬的教皇。

我希望英格蘭自立自強，不附庸於任何強權。然後總有一天，這裡將不再只是一座偏遠的歐洲小島，而是世界的中心。」

高懸在牆上的亞瑟王圓桌，彷彿是英格蘭的命運之輪，而現在，這個巨輪已開始轉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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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徹斯特城堡的圓桌

（資料來源：Visiting Winchester Castle and the Great Hall - the 13th Century Home of an 'Arthurian' Round Table (slow-travel.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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