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主題樂園整修中 - 失憶——迴圈摩天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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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到摩天輪內部，隨著摩天輪緩緩升高，我們的視野也逐漸開闊。

「升高了升高了，好興奮喔！」

「我也是……對了，您在高空彈跳時沒有從高處看到這樣的景色嗎？」

「啊……那時候啊，害怕都來不急了，才不會注意到其他地方呢。」

「原來如此。不過還好現在的天氣很舒服，摩天輪內部不至於太過悶熱。」我說。

「哦，摩天輪內會變得很熱嗎？」

「是啊，因為裡面沒有空調，太陽一曬就可能變成烤箱了。」

「齁〜是這樣啊。」

在我們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時，摩天輪已經要轉至最高點了。

「哇！沒想到這座遊樂園居然這麼大！」林思茗驚嘆。

「的確很大，我也沒預料到。」

說來慚愧，雖然早有耳聞，但我還是第一次親眼見識到它的幅員之遼闊，果然百聞不如一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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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一種視覺動物，尤其在當下這種情境中更是如此，或許是刻在人類DNA中的，原始的記憶。當人們居高臨下地看著壯闊的景觀時，內心總會跟著湧現出澎湃的情感。

時間的涓流與空間的縮放在此交融於一，人們稱其為歷史。自古文人雅士登高望遠，也會感喟著白雲蒼狗、世事無常，為此賦詩幾句：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看著此時此景，令我也不禁感慨萬千。

而林思茗正專注著望著窗外，視線所能極盡之處，一語不發。我也不由自主的想知道，此時此刻，她會有何感觸。

「……林小姐，有想起甚麼了嗎？」

「…………」

「林小姐？」

「嗯……喔、喔！怎麼了？」

「沒甚麼，只是想問問您有沒有想起甚麼事情來？」

「想起甚麼……我不確定，但我現在心裡有一股感覺，一股很熟悉卻又遙遠的感覺，打個比方的話，就像是……」

林思茗停頓下來，思索著如何合適的比喻。

「就像……對了，就像是你昨晚睡覺時做的夢，起來後卻只剩零星朦朧記憶的那種感覺。」

「這樣啊……」

摩天輪依舊轉動著，此時，我們的位置已悄悄開始從最高處往下降。

「啊〜好可惜喔，已經開始下降了。」林思茗有些不捨的說。

「是啊，但這就是人生，有起有落，有死有生，周而復始。」或許是剛才壯麗美景的造成的微醺，我將這番話脫口而出。

「……就像是我，對嗎？」林思茗好似有感而發。

「……怎麼說呢？」

「從有記憶以來……不對，我好像不適合說這句話……不過就是因為如此，才會和我的人生相像，對吧。」

「慢慢的累積記憶到失去；再從失去的片斷中慢慢撿拾殘碎，重新拼湊……然後，再一次、又一次……就像這摩天輪，只能永遠待在原地自轉。」林思茗繼續說著，她眼眸的目的地從遠方緩緩拉回，最後停留在扶著窗框的手指上。

趁著餘韻未消，本想說些話來安慰她，但不知為何，現在腦袋裡完全組織不了語言，就算有話到嘴邊想說出來，下一刻就又被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彷彿有股隱形的力量蓋住我的嘴，掐住我的咽喉。

原先我還擔心因為腦內風暴而露出的奇怪表情會被看到，但此時林思茗是只淡淡的轉過頭去，一手托著下巴，面無表情地看著逐漸接近的地面——逐漸接近的起點。

而我猜不出來，此刻她內心的所思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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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摩天輪，我提議到附近的涼亭小憩片刻，為了緩解這有點尷尬的氣氛，我便跑去鄰近的小賣部幫林思茗還有我自己買些零食飲料。

回來的路上，遠遠的看見林思茗所處的涼亭之中，隱約還有另外一個人影，原本想著是不是被誰騷擾了，但等再靠近些之後才發現，原來那個人影不是別人，而是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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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涼亭後，我先和德老打聲招呼，隨後將零食和飲料交給林思銘：

「林小姐，這是您的點心。」

「謝謝。」

「話說，德老怎麼會在這裡？」話鋒一轉，我問。

「也沒甚麼，就是看到小姑娘一個人，見著有些寂寞的樣子，所以才上來關心他一下。」

「哦〜林小姐，他應該沒有騷擾您吧。」

「喂年輕人！瞎說什麼呢？」德老朝我輕輕揮了一拳。

「噗哈，沒有啦。」林思茗突然輕輕地笑了出來。

我們原先的尷尬氛圍，隨著德老的到來輕易消散，或許這就是老人家獨有的魅力吧，想到這，我嘴角也不禁微微上揚。

「對了，你們兩位應該都還互不認識吧，我來幫忙介紹一下吧！德老，這位是林思茗林小姐；林小姐，這位是德老，是我們這裡資深的員工。」

老實說，資不資深我不知道，但畢竟我還是這裡最菜的，誰於我而言都算資深吧。

「唉呀呀，談不上什麼資深啦，不過就是多活幾年、苟延殘喘罷了。不過……原來如此啊，和先前不太一樣呢。」德老的後半句越說越小聲，最後只輕如耳語。

「嗯？」

「啊，沒事，幸會幸會，林小姐。」德老伸出手致意，而林思茗也握住他的手予以回應：

「彼此彼此，我也要請你多多指教。」

「對了，兩位剛才有在聊什麼嗎？」

「沒甚麼，我只是問小姑娘為什麼一個人坐在這裡，但她都不怎麼理我呢。」

「畢竟也沒多少人會和突然跑過來的人聊天吧，沒被當成怪人就不錯了。」我揶揄著。

「欸〜我這麼不招人待見嗎？」

「別聽他胡說，我只是比較怕生而已。」

「林小姐您怕生，我怎麼沒感覺到。」

「……你不要吵。」

就在我們又要再吵一遍時，德老忽然大笑出聲：

「哈哈哈，你們倆感情可真不錯！年輕就是好啊！」

「「哪裡好了！！！」」我們同時大聲反駁。

「開個玩笑而已，不過小履啊，不可以對客人這麼沒禮貌喔。」

經德老一點，我才想起來我們是客人與服務提供者的關係，於是我趕緊向林思茗道歉：

「失禮了，林小姐，我不是有意要這樣子的。」

不過，林思茗似乎不怎麼放在心上。

「沒事啦，我也不喜歡太過拘束的感覺。」

「不過話說回來，你們在這裡做甚麼呢？」話鋒一轉，德老問道。

「這個啊……我們剛剛去做了摩天輪。」

「摩天輪？」

看德老有些好奇的表情，我心想這也是一個機會，可以尋求德老的建議。

於是在徵得林思茗同意後，我將我們方才經歷的事轉述了一次。

「……所以，事情就是這樣。」

「嗯……原來如此。」德老沉吟了一會兒，然後開口說道：

「……但，裏頭的人，不是每次都一樣吧。」

「甚麼意思？」

「就像我們在最高點看到風景時的心情，每個人都會有他自己的心路歷程，感受自然會有所不同；而就像小姑娘所說的，自己的記憶會時不時的被清空，但那也就代表，可以有無數次機會重新體驗自己經歷過的事情，而每次或許都會有不一樣的發現……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但這樣一來，我在哪裡呢？這個我，還是記憶重置前的我嗎？」

林思茗不解，其實我也似懂非懂，而德老繼續說著：

「是，也不是。但本就沒有人知道真正的你是什麼樣子，對吧？或許，我們從來就沒有一個屬於我們自己最原本的模樣。」

「「…………」」此時，我與林思茗雙雙無語。

見我們沒如此沉默，德老逕自將話語接續：

「所以說到底，一個人是什麼樣子，最重要的還是那個人想成為什麼樣子。」

「……想成為的樣子……」林思茗輕聲重複。

「有點繞口，對吧？」德老微微笑著說：

……想成為的樣子，或許，德老也是在提點著我吧。

「嗯……時間也差不多了，我還有事，先走啦！記得呀，好好活著，才能好好死去啊！」

德老看了一下手上的懷錶，然後轉頭對我們道別。

不過，說道那懷錶，還真不是普通的精美，帶著歷經滄桑的古典美感卻又不會淪於陳舊感，洗盡鉛華的外表像在敘述主人風華絕代的曾經……但，不之為何，總有股違和感在我心頭縈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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