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塵世錄 - 第四十一回、孤絕長夜，驚雷將至

石門開啟，一縷微光透入，照亮了密室內唯一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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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約莫兩歲多的幼子，身穿粗布小衣，蜷縮在角落，雙眼紅腫，似曾哭喊過許久。此刻，聽見聲響，他顫巍巍地抬起小小的腦袋，迷茫地望向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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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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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低喃一聲，渾身僵住，胸口劇烈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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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中的蘇芷衣已然氣絕，身軀冰冷，而她傾盡最後的力氣，仍是念著這個孩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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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緩步上前，雙膝跪地，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抱起那幼小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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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兒……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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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似乎感受到熟悉的氣息，伸出細小的雙手，胡亂地抓住司徒絕的衣襟，含糊不清地喃喃：「……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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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心頭一震，幾乎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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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顫抖地撫摸著遼兒瘦削的小臉，眼眶發紅，沙啞低語：「娘……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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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說完，他的喉嚨被哽咽死死堵住，眼淚無聲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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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遼感受到司徒絕顫抖的手，似乎有些不安，小嘴一扁，發出微弱的啜泣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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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太小，尚未明白生死，卻本能地察覺到了什麼，哭聲漸漸急促，雙手胡亂地在司徒絕懷裡揮舞，彷彿在尋找那個永遠不會再回應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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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心如刀絞，緊緊抱住遼兒，顫聲道：「遼兒，不怕……爹帶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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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獄宗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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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風聲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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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抱著蘇芷衣的遺體，背著嗚咽不止的孩子，一步步走向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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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煉獄宗弟子默然退讓，無人敢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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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逢山站在門前，沉默地看著這一幕，微微垂首，終究未曾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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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遠處，高堂之上，煉獄宗主負手而立，目光落在那道離去的背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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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未阻攔，亦未說話，只是靜靜地站著，直到那抹背影消失於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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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司徒絕身影消逝之後，煉獄宗主又吐出了一口黑血，竟昏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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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陸逢山驚呼奔向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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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凜冽，天地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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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獨自踏上荒涼的山道，背後孩童仍在低低啜泣，而他緊抱著妻子的遺體，步履堅定，卻滿身孤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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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雙目泛紅，嗓音低沉，帶著無盡的溫柔與哀痛，在夜色中輕聲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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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衣，妳放心……我一定會護好我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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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落，他腳步不停，漸行漸遠，終至夜色深處，再無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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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王谷密室之中，燭火搖曳，空氣中瀰漫著藥香與淡淡的血腥氣。百草仙端坐在煉獄宗主床側，指尖輕輕搭上他的脈門，眉宇微蹙，似在細細探尋著脈象的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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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收回手，眼中閃過一絲幽光，沉吟片刻，終於從懷中取出數枚銀針，在煉獄宗主身上各大穴道施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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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陸逢山見狀，心焦如焚，終於忍不住問道：「宗主傷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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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仙眼底閃過一絲異色，語氣帶著幾分遲疑：「內傷未癒，卻又遭自身內力反噬，傷勢加劇……此刻氣血虛浮，五臟隱有損傷，若不妥善調養，恐有性命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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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逢山聞言，神色驟變，沉聲道：「還請前輩不惜一切，務必保宗主性命！煉獄宗傾盡所有，也要宗主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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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仙微微一笑，似是感慨，又似帶著一絲意味深長：「陸堂主放心，老夫定當竭盡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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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心底深處，他卻是暗自盤算：「宗主此刻虛弱至極，若再拖延數日，恐怕連內力都難以為繼……此時若要下手，正是千載難逢之機。呂少陽至今未曾現身，恐怕已遭司徒絕毒手。如今局勢已變，我該與袁楓好生商議，決定下一步該如何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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療程結束後，百草仙細細叮囑陸逢山一些藥方與注意事項，便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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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冷風穿過窗櫺，燭火微顫，映照著屋內兩道沉凝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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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仙負手而立，神情陰沉，眼中閃爍著詭譎的光芒，而袁楓則半倚著桌案，指尖輕敲桌面，目光深邃，似在權衡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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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袁楓低聲道：「此刻若將宗主病重之事傳遍各堂，煉獄宗必然大亂。只是……他畢竟尚未傳下神功，若此時動手，豈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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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仙嘴角微微勾起，冷笑道：「袁堂主難道還未看清局勢？此時機千載難逢，且在我們意料之外。誰能想到，宗主竟會遭自己內力反噬？再加上這些時日，我以藥物侵蝕他的氣脈，今日內力反震，衝擊尤烈，此刻的他，比任何時候都要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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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目光幽深：「若此時動手，勝算可謂十拿九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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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楓聞言，神色微變，沉思片刻，終於緩緩點頭：「好，那便依計行事。我會暗中派人散布消息，讓宗內各堂得知宗主重傷的消息。待煉獄宗亂作一團，我們再伺機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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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仙微微頷首，忽然語氣一頓，低聲道：「呂少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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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楓聞言，目光微冷，輕輕一嘆：「怕是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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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仙目光微凝：「你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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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楓緩緩點頭，聲音低沉：「司徒絕進入藥王谷，呂少陽無消無息，若是仍活著，早該來與我們會合。如今卻杳無音訊……恐怕已死於司徒絕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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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仙神色微變，沉默片刻，終究還是緩緩嘆息：「可惜……少了一名得力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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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搖曳，兩人的影子映在牆上，交錯如鬼魅，猶如黑夜中潛伏的毒蛇，靜靜等待著致命一擊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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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之間，藥王谷內風聲鶴唳，煉獄宗內部暗潮洶湧。關於宗主重傷、氣脈受損的消息如野火般蔓延，四堂八衛皆人心惶惶，更有傳言，宗主恐難再續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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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夜色如墨，密室之外，早已聚滿了人影。李紅衣一襲緋紅長衫，在夜風中獵獵作響，雙眸冷厲，殺機內斂。身側的萬風則面色陰沉，雙手負後，雖不言語，卻隱隱透出一股壓迫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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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堂主，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李紅衣聲音森冷，直逼站在密室門前的陸逢山，「宗主傷勢到底如何？為何這幾日來，我等皆不得入內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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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逢山雙目微垂，彷彿不願與李紅衣對視，但語氣依舊沉穩：「李堂主慎言！宗主尚在療養，若無必要，豈能輕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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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風冷哼一聲，語帶譏誚：「療養？我看不像吧？宗主重傷的消息，如今已傳遍宗內各堂。陸堂主身為煉獄宗左使，當日親自在場，為何遲遲不向眾人交代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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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病情乃宗門機密，豈容隨意置喙？」陸逢山語氣一沉，「萬堂主，莫非對我有所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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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紅衣冷笑一聲，目光銳利：「懷疑？陸堂主，你未免太小看我們了。宗主傷勢不輕，這幾日煉獄宗內外都亂成一團，各堂主皆焦急萬分，你卻一昧阻攔我們，究竟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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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逢山心中一震，暗忖：「這兩人來勢洶洶，顯然已生疑……局勢比預想中更快失控。」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不安，沉聲道：「百草仙醫術高深，近日全力診治宗主，若讓閒雜人等擅闖擾了宗主靜養，只會徒增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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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風目光微微一閃，語氣更冷：「百草仙？哼，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負責為宗主療傷，可宗主不僅未曾好轉，反而越發虛弱。這，如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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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紅衣步步緊逼：「若不是你親口說宗主尚在，我們都要懷疑……宗主是否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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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陸逢山神色驟變，厲聲喝道，「宗主安然無恙，爾等休得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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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無恙？」萬風冷笑，「既如此，請陸堂主讓我們入內一見，親眼看看宗主是否真的『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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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四周嘈雜聲頓止，所有人目光齊齊落在陸逢山身上，空氣瞬間凝結，壓抑得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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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逢山握拳，額上滲出冷汗。他知道，若此刻再阻攔，便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反倒更添嫌疑。可若真讓這兩人進入密室，恐怕事情就要徹底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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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內，百草仙與袁楓靜靜注視著密室前的對峙，臉色陰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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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仙低聲道：「煉獄宗的亂局，比我們預想中來得更快。李紅衣與萬風皆是宗內骨幹，若讓他們入內，後果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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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楓冷冷一笑：「事已至此，計劃只能提前。我讓人放出風聲，說宗主早已重傷昏迷，恐怕難再執掌大位……現在，只差最後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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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仙目光一閃，低聲問：「你準備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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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楓嘴角微揚，目中殺機一閃而逝：「既然他們這麼想見宗主……不如讓他們親眼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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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草仙微微一愣，旋即心領神會，嘴角泛起一抹陰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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