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殞落後 - 埋葬記憶前的往事完

“呃嗯…”

　　腰側就像被火燒一樣，方澤陽發出幾聲痛苦的呻吟，濕熱的液體從指縫間不斷流出。

　　中槍後的他還沒反應過來便被黑政城一把推開，在地上翻滾了好幾下的方澤陽眼冒金星，視線亦頓時變得模糊。

　　黑政城那白色的襯衫上染上了大片的鮮血，此刻的他神情繃緊，嘴角在微微抽搐，看樣子好像在壓抑怒氣。

　　……在方澤陽印象中這家伙貌似有點潔癖，在觸碰到他人後總愛用紙巾拭抹手。連對死物亦是如此。

　　剛剛這麼一大灘血全沾在他身上，估計黑政城應該會崩潰得想把衣服燒掉吧。

　　而弄得他滿身都是血的自己也不知道會受到甚麼懲罰。

　　真過份啊，明明是自己捨身救了他一命……

　　還沒來得及去猜想這位陰晴不定的老大想法，方澤陽便因為劇痛而昏了過去。

　　────

　　“喔，終於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快醒來啊。”

　　一把蒼老的聲音傳入耳中，方澤陽呆呆的看着帶有水漬泛黃的天花板，數秒後腦袋才完全清醒過來。

　　“這裡是醫院？”

　　方澤陽艱難的撐起身子，在老醫生的幫助下坐在床上。

　　“我已經幫你把子彈取出來了，幸好只是打中了腰側，要是再偏一點射中內臟可就麻煩了。”

　　老醫生語畢忽然又轉頭看了眼門外，開口道：

　　“呃…那沒甚麼事我就先走了。”

　　緊接着他便駝起背部急步似的跑開了。

　　“？”

　　在方澤陽感到疑惑之際，黑政城便從門邊慢悠悠的走進來，還換了一套新的西裝。

　　“老、老大……”

　　方澤陽是沒想到黑政城居然會隻身一人過來這家地下診所，兩個大男人擠在這狹窄的空間內莫名感到尷尬和不自在。

　　更別說來者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黑政城。也難怪那老醫生會跑得這麼快了。

　　黑政城看着方澤陽赤裸的上半身被繃帶包住，腰上的傷口隨着他的呼吸一顫一顫的。

　　雖然是剛動完手術，但方澤陽的臉上很快就回復了一絲血色，這不得令黑政城感嘆眼前這個小打手的恢復能力可真強。

　　要他形容的話，就像打不死的小強一樣。

　　黑政城的雙眼變得深邃，伸手一把掐住方澤陽的腰側。

　　“傷口是在這裡？”

　　黑政城用力一捏，方澤陽頓時感到一陣鑽心的痛，下意識挪動了身子，想避開黑政城的大手。

　　“痛嗎？”

　　黑政城的手勁很大，原本只有簡單處理過的傷口被他這麼一弄立馬裂開，鮮血從繃帶上滲了出來。

　　“有、有點。”

　　見黑政城沒有要鬆手的意思，方澤陽感到有點心慌。

　　這是甚麼意思？懲罰自己弄髒他的衣服？

　　“嗯？” 黑政城彷彿沒有聽到似的，加大了力度。

　　“呃！”

　　方澤陽痛得臉色發白，額頭亦開始冒冷汗。

　　……鬼知道這家伙在想甚麼，就這麼喜歡看別人痛苦的樣子？

　　“不、不痛。”

　　方澤陽倒抽一口氣，連忙改口，對着黑政城扯出了一個生硬的笑容。

　　看着自己的手上沾有對方的血，黑政城瞇起了眼睛，終於肯收回手。

　　“以後不用再守門口了，上來七樓。”

　　黑政城說罷轉身離開。

　　而這一次，他沒有用紙巾拭抹自己的手。

　　待黑政城走後方澤陽才鬆了一口氣，原本繃緊的肌肉亦頓時放鬆下來。

　　去七樓……那是黑政城辦公的樓層。自己剛剛是「升職」了嗎？從打手晉升為助手？

　　雖然是挨了一槍但至少這下子可以更加容易搜查到幫派的罪證了。

　　不過……

　　“真的好痛啊混帳。”

　　方澤陽捂住裂開的傷口，沿着床背滑落下來，像嬰兒一樣蜷縮起身子。

　　他在想這裡有沒有呼叫鈴之類的東西，可以把剛才的老醫生叫回來替他縫合傷口。

　　幾天後。

　　替黑政城擋了一槍後，方澤陽一下子晉升為他的助手，走私的違禁品和交易的金額都會經他手。

　　偷偷整理着收集回來的證據，方澤陽心想現在他持有的罪證能判黑政城多少年。

　　不過轉念一想，現在就逮捕他還言之尚早，黑政城大可以隨便找個代罪羔羊然後自己拍拍屁股就走。

　　更別說他身邊還有個看自己不順眼的劉天哲。

　　一個小打手只用了一年的時間便與他站在同一位置，想必劉天哲一定會覺得很不爽吧。

　　方澤陽有預感，屆時劉天哲必定會像隻老鷹一樣盯着自己的一舉一動。

　　自己必須要謹慎再謹慎。

　　正當方澤陽想着要怎樣進一步取得黑政城的信任時，便傳來了劉學林的來電。

　　“長官？白天打過來是有甚麼事嗎？”

　　方澤陽感到疑惑，平常與長官通話就只有深夜。

　　“阿陽……我現在要告訴你一件事。”

　　劉學林的語氣異常嚴肅。

　　　────

　　“呼…呼…”

　　方澤陽幾乎是一路狂奔到向南的街道，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方澤陽幾乎無法呼吸。

　　父親的照片貼在墓碑上，幾個人手持鏟子將棺木埋起。

　　「你父親快不行了，趕緊來看他一眼吧。」

　　雖然早就預料到得了癌未的父親會活不久。但當下看到父親下葬時他的心還是揪成一團。

　　見母親雙眼哭得通紅，整個墓園除了工作人員就只有她孤零零一個人。

　　方澤陽頓時有種衝動想上前與她相認。對母親說：“以後的日子就由我來照顧你吧。抱歉這麼晚回家……”

　　但他顯然不能這麼做。如果到時自己的身份暴露，母親的情況一定會比現在更嚴重。

　　但父親走後母親一個人無依無靠那可怎麼辦……

　　方澤陽瞬間感到如鯁在喉，手往口袋裡摸索了幾番還是抓不住手機。

　　良久後，他終於決定撥電給劉學林。

　　“你決定好了嗎？”

　　電話的另一頭很快就被接起。劉學林的語氣很平淡，彷彿早就知道方澤陽會打電話給他。

　　“……對。我不想再當臥底了。”

　　隨着泥土開始被鏟平，方澤陽緩緩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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