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前的寧靜 - 第四章

夏天。

一年四季最炎熱的季節。

最討厭的季節。

一出門衣服就被汗水浸濕，稍微在家動兩下也流汗。吃的東西不能太燙，像是拉麵、湯麵、粥，帶湯的食物都被禁食。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FolbyYcny

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會因為這個天氣而放棄。

雖然說得很討厭，但我喜歡夏天的一點。

不是能在海邊和泳池旁光明正大觀看女性們的泳裝這點，也不是能在家名正言順地開冷氣機這點。

而是睡意會不請自來這點。

對我這種經常失眠的人，夏天或許是最容易入睡的季節。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在夏天，睡意會無限放大，儘管沒做任何事情，睡意就已經佔據腦袋，隨時隨地可以睡著。

不過睡醒的時候總是滿身大汗，這點也是令我厭惡和煩惱。

原本一天只需要兩件衣服，一件校服和一件便服，週末時只需要一件便服即可，洗衣機在一周內只需運作一次。不過夏天卻因為午覺後會流汗，得增加一件，洗衣機變得需要在星期三和週末運作，顯得有些浪費水。

「好麻煩。」

「你是在幹嘛呢？我先說，如果測驗不過，是要做三套練習題的。」

「那就更麻煩了。」

現在身處在冷氣機不斷運作的教師辦公室內，從炎熱的外面進來，一瞬間接觸到寒冷的空氣。從那一刻開始，原本的知識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拼命想也想不起來，猶如被激光筆照射而失憶。

「話說，休息時間快要過去咯。」

現在是休息時間，如果錯過這三十分鐘，我的胃將會空空如也直到放學時間。對於我這種正值發育期的青少年最不能經歷的就是挨餓，不然會長不高，發育不良。

這才想起來，小溪的身高已經快要高過我。雖然女性的身高會在十三歲之後長得比男性慢，這個研究令我不必擔心自己將會是三人組內最矮的那位。不過……要是有個例外，我就要遭受他們倆無情嘲笑。

那兩人邪惡的嘴臉浮現在我眼前。

這可不行。

只好使出plan B。

「我離開一小會兒。」馬老師起身，手拎著杯，應該是要去茶水間泡茶。

好機會！

我謹慎地觀望周圍。畢竟我人坐在這裡，其原因顯而易見。要是輕舉妄為被發現的話，三套……不，六套練習題就落在手中了。

很好，辦公室的其他教師都跑去食堂解決早餐，沒有比這更絕妙的時機了。

馬老師的桌上十分整齊，文件夾、練習本和測驗卷各分類好，更方便我做事。

隨意從測驗卷抽出一張，然後快速抄寫下來，就能避過三套練習題了。

接下來就是看運氣的時候。

我心裡默念「鄭祥偉」這位學年的排名僅次於小溪的人物。

鄭祥偉！

居然真的給我抽中！

我立即提起筆在我的卷子上快速抄寫，祈禱茶水間的熱水機出故障，順便為馬老師洗個熱水浴。

即使已經把速度提高到極限，但數學的公式太長，還剩下一道題。

噠噠噠。

這是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馬老師正從茶水間出來。

來不及抄了！

「你怎麼滿頭大汗的？很熱嗎？」

「難道不熱嗎？」

「現在是夏天，確實很熱啦，所以我沒去食堂。」馬老師呡一口冒著蒸汽的茶，「可是冷氣機對著你吹誒。」

我的謊言猶如氣球被針碰到，一語戳破。

「數學太費腦力，身體才發熱冒汗啦。」

「哦？是嗎？我還以為你是偷偷抄答案才心虛冒汗的。」

這人是完全把我鬼鬼祟祟的動作看在眼裡嗎？！

不過以馬老師的性格應該會直接當場生氣，但他沒那樣做，只是用言語讓我產生破綻來讓我不打自招。

我可不會中如此明顯的陷阱呢，my dear teacher。

小偉的卷子已經被我按壓在我的卷子下，邊角也對齊，薄薄的兩張紙完美契合，合二為一，從外觀上看不出是分別的兩張。

「休息時間剩十分鐘，再慢就吃不上飯了。」

「嗯，快要做完了。」我沒作答，只是在卷子上畫九宮格，和自己玩打勾打叉的小遊戲，顯得我在很努力作答。「話說，老師你不用吃飯嗎？」

「我沒吃早飯的習慣。」

「不吃早餐很不健康哦。」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依然很相信早餐是人類一天內最重要的一餐。網上也一直這樣傳，不斷傳出吃早餐的人會比不吃早餐的人更聰明，智力多出百分之三十三，不知道是不是對的。如果這樣說，我天天吃早餐應該數學很好才對，為什麼會落得抄答案的地步呢？

「如果身體不適，我還能早退。」

明明一直以來扮演個嚴厲的教師，但沒想到背地裡卻是個只想要放工的打工人。為人師長，居然在學生面前口無遮攔地說出怠惰工作的話，一點身為師長的自知都沒有。要是學生學壞了怎麼辦？！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hwu6LeS8l

「反正你從沒往我的好方向學。」

「我可是行為好，口才好，腦子好的三好學生。」

「連三好學生都不知道的傢伙不配自稱三好學生。」

不對不對，現在說這些是事實的廢話的時候。如今的首要目標是引開馬老師的注意力，把小偉的卷子放回去。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H53RwRXil

「剛剛于老師很著急地來找你，不知道是有什麼緊急事情。」

「于老師啊？」馬老師深思了一會兒。「她在哪兒？」

上當了！

如果是其他教師的話，馬老師一定不會在意。不過馬老師喜歡于老師的事情是我的獨家消息。雖然很侮辱愛情之神，可是為了我的睡眠時間，為了我的早餐，為了我的自由時間！這份清純的暗戀就給我利用一小會兒吧。

「在二年四班備課。」

果然多做準備是個不會浪費的舉動。

幸虧預先了解于老師接下來的課程。

于老師有早到的習慣。如果前一節沒課，一定會早五分鐘到接下來的班級。雖然提前十分鐘是有點誇張，但于老師不在這裡就是個有力的證據。

警惕心強烈的馬老師不斷盯著我看，猶豫決定是否放我一人在這，更是懷疑我的說辭。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Emf6TIgfk

「幹嘛啦？我沒說謊啦。」

「真？」

「真。」16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Q33LchLgr

最終敵不過愛情力量的馬老師歎氣。「等下做完就放我桌上就行。」臨走前還再三警告我，「可別搞什麼小動作啊。」

事情如我所想一般順利。

把小偉的卷子隨意放進卷子疊裡，把我的卷子放在桌上。

完成。

去吃早飯咯。

「學長，怎麼樣？」

「輕輕鬆鬆啦。」

可是內心有種不安感。

我的第六感十分敏銳，時常能預知到各種大小事，大到肉類是否會起價，小到房間是否有蟑螂。

仔細回想剛剛的場景，馬老師真的那麼容易受騙嗎？于老師有急事找他的可能性是多少？零嗎？如果是這樣，我不就是完完全全，主動上馬老師的當？小丑反而是我自己？

越想越害怕，不安感逐漸被自己撐大。

「學長，這餐算是我請你的，作為昨天的回報和犒勞你的努力。」

他幫我檢查答案，我請他吃一餐，昨天算是扯平。還有如果給他知道我的答案是用抄的話，不是用自己的能力來完成，應該會沒收這早餐吧。

不過單單看這碗早餐，我就覺得他只是抱著戲弄我的心態，想看我出醜而已。

「果然你這人很心機呢。」

豚骨湯拉麵。

夏天禁吃列單榜上有名的食物之一。

而且冒著蒸汽，是剛買的。

放學前的最後一堂課是馬老師的數學課。

馬老師在黑板上寫下一道問題，並要求我們在各自的紙上解答。

「時間到，寫名字，傳上來。」收到答案後，馬老師不是立即批改答案，像是翻找某位特定的人的答案並展露出陰險的笑容了。

平常沉默寡言，擺著一張撲克臉的他笑了。

全班的人感受到一股陰森的涼風吹過。

「好，現在我發下之前的卷子，不及格的人請自覺站起來。」

拿到卷子的人不是笑，就是歎息，面前站起來的人越來越多。

人類的悲喜無法相通啊。

而我沒拿到卷子。

「批評你們之前，我們先請一位學生上來解答這個題目吧。」馬老師拿起名單，若有所思地在上面隨機抽查學生。「易明。」

完了，我不會啊。

這傢伙一定是故意的。

不過為什麼他要如此故意呢？到底是即興演出還是蓄謀已久？如果是後者，我做了什麼事情？

難道……

我寫下最自信的解答。

他並沒有立即說對或錯，而是喊另外一人回答。「祥偉，上來解答。」

「是。」

祥偉接過粉筆，寫了一串又一串的公式，而我的瞳孔睜得越來越大，終於恍然大悟。

「祥偉的是對的，易明的是錯的。」馬老師拿起剛剛我交給他的答案，再拿起休息時間補考的卷子，對比黑板上我給的答案。「三種不一樣的答案呢。」馬老師又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那雙瞇瞇眼裡已經沒必要繼續隱藏顯而易見。

對，三種不一樣的答案。

這是其中一道數學測驗裡的問題。

數學測驗是照抄祥偉的，所以一定是正確。然而我依然不會，所以剛寫紙上的答案是亂寫的。最後這黑板上的答案是我經過一番思考，認真解答的答案，但也是錯的。

「你那點小把戲，我會不知道嗎？」

「……」

「不及格的人等下和我拿三套練習題，而易明是六套，星期五之前交。」

剛好放學鈴聲響起。

這場戰鬥，因我還不了解馬老師，所以慘敗。

完完全全跌入馬老師的陷阱裡。

小丑竟然真的是我自己。

「易明。」

教室裡只剩下我和忙碌批改其他班卷子的馬老師兩人。

我已經失魂落魄地坐躺在座位上，無力回答老師。「嗯？」

「如果不會就來問我。」

「啊？」

突然的溫柔好惡心。

「有時候別自己逞強。要是遇到不會的事情就找他人幫忙，多依靠別人並不是可恥。」

「怎麼回事？好惡心。」我直接挑明，受不了這種肉麻的話語。

「我當了你兩年的班主任，難道會不知道你那就算不會也埋在肚子裡不問，愛逞強的性格嗎？」

我不打算反駁，沉默不語地把頭埋在手臂裡。

確實，我這愛面子的樣子在表面上是很帥，但背地裡很狼狽。就算遇到不會的問題，我無法像其他人坦然地說出來，只會在後面不斷重複閱讀理解課本直到掌握一點皮毛，但依舊沒徹底明白其中就放棄。

既浪費時間又浪費力氣且達不到目的。

最最最最最最沒效率的方法。

「好啦。」我接過已經擺在講台一旁的六套練習題，就略顯氣憤地離開。

誰也不喜歡被人坦白地揭穿自己的難堪。

「謝謝。」

不知道是不是聽錯，可是我完全對他的道謝毫無頭緒。

就當做是因為有我如此優秀的學生而脫口的道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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