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鋩 - 00｜兩位長老

外頭的暴雨瘋狂拍打著高窗，雨水順著石雕窗棂滑落，在紅月光芒的折射之下，看起來就像一滴滴的血淚，將原本的彩玻弄得一片模糊。

遠處的雷鳴，一瞬就撕開黏稠而厚重的烏雲，將長老廳短暫照亮，可待閃電消散之後，廳內又迅速被掐入更深的漆黑之中。

長老廳的建築風格無比古老，看起來就像是中世紀中，巴洛克與哥德式的總和，拱形的穹頂直衝雲霄，數十根的支柱歪歪曲曲，宛如是一雙雙的骨手在支撐起整座穹頂。

石牆昏暗潮濕，掛著厚重的紅黑色掛毯，也立著許多以鮮紅為底的旗幟，上頭繡滿古了各大貴族的家徽。

有些地方則掛滿了圖畫，畫裡充斥著各種戰場與獻祭的場景，也許是受到歲月的侵蝕吧，有幾幅顯得模糊不清。

此刻，這裡的空氣壓迫得讓人透不過氣。

烏木雕刻的長桌就這麼橫亙在中央，燭台的火苗顫抖、細小、脆弱，彷彿隨時都可能被吹滅，卻仍映照在兩名長老隔桌對峙的臉龐上。

加洛林端坐在長桌一側的座椅上，銀灰色長髮垂落肩後，流淌著冷冽的光澤，臉龐則線條分明，輪廓如刀刻，紅瞳沉靜，像寒夜中的一抹紅越，在燭火照不到的幽暗之下，更顯得深不可測。

他身著深藍長袍，剪裁筆挺貼身，肩頭覆著如若羽翼般充滿垂墜感的披肩，腰間的徽記在燭火中閃爍著寒光。

只見加洛林的姿態無比端正，指尖輕輕搭在椅扶上，整個人的輪廓與姿態，冷得像一塊永不融化的冰。

與他對峙的德拉奎爾坐在對面，高瘦的身形像徹底拉緊的弓弦，眼底的紅光翻湧不止。

他的長袍深紅與黑色交織，胸口同樣有著長老的徽記，在燭光下忽明忽暗，透著紅寶石獨有的猩紅光澤。

就在這時，德拉奎爾猛然拍桌。

「難道要因為僅僅一次的失敗就罷手？」

加洛林緩緩抬眼:「你覺得，我們應該繼續？」

「不，德拉奎爾，你那是盲目的執著，不是使命，你的野心只會招致我族的毀滅。」他目光冷冷盯著對方，聲音平靜得像一片死水，可以說是毫無波瀾:「我們是長老，我們的使命應該是肩負的是族群的存亡，而不是你的野心。」

德拉奎爾的肩膀微微顫抖:「這是信念！不是野心！」

「我們明明是更有力量的一群人!是從神那裡得到月與血之祝福的人!是戰勝過狼人族的人!是至高的血族!」他的聲音拔高了一度，怒火從胸腔湧出:「為什麼我們反倒活的像被壓迫者一樣，為什麼反倒活得這麼卑微？」

「當初你執意不聽我的勸阻，」加洛林在說話的同時抬起一隻手:「又千方百計的說服阿尼納，他才會同意你剷除狼人的計畫。可那場戰爭之後，雖然我們勝利了，可我們流了多少血？多少胞族戰死？」

德拉奎爾的指節發白，胸膛劇烈起伏，他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麼，卻立刻被加洛林冷厲的語聲壓過——

「你說你可以挽回這一切，堅持要舉行神子的降生儀式，我也算是糊塗，決定聽從你，結果呢？神子成了死胎，儀式失敗，族裔更只餘百人苟延殘喘。」他面色未變的接著說：「就連阿尼納都死在了人類中的凡赫辛手上，眼睛還遭受挖取與封印，連我們都沒辦法取回來。」

「你不是也知道嗎!那是因為身為元祖的卡德蓮大人出面阻擾!」

「而且我們還有機會！」德拉奎爾猛吸一口氣，眼底紅光閃爍得像要燃燒起來，他的聲音開始發顫，幾乎吼出聲來：「只要神子能重生，一切都能重頭再來！只要血甦儀式成功，我族就能重回巔峰！」

「機會？」

加洛林唇角抽動了一下，帶出了若有似無的冷笑，聲音裡透出罕見的嘲諷：「你口中的機會是再一次賭上族群的性命嗎？」

聽聞後德拉奎爾眼神一震。

那聲音聽起來就像一柄鋒利匕首，深深的刺進他的心中。

隨後，德拉奎爾的眼底變得狂亂不已，肩膀隨之顫抖，呼吸短促，彷彿隨時就要撕裂眼前之人的輪廓。

他猛然站起身，椅腳摩擦地面的石磚，伴隨著話語，發出尖銳的聲響:「正因如此，我們才更要刻不容緩！」

他的聲音也在這時徹底炸開：「這是唯一能扭轉局勢的——」

面對著德拉奎爾的失控，加洛林淡淡的皺起眉頭，伸出一隻手，像一堵厚重的牆擋在德拉奎爾面前。

他的語氣冷冽而決絕：「只要有我在，只要我還是長老，德拉奎爾，你就別想實施會害我族走向毀滅的野心。」

德拉奎爾僵住了，眼底的怒火瞬間內斂回去。

他深感那句話就像一盆冷水，毫不猶豫地從他頭頂澆下。

他站在那裡，像一具被定住的雕像，呼吸停頓了半拍。

德拉奎爾沒有再吼叫，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壓抑的狠意，只見他雙手緊握成拳，指節泛白，牙關咬得幾乎要碎裂。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鋒，誰都沒打算在自己的立場中退讓，誰都沒打算移開自己的視線。

沉默的壓迫感像一塊巨石壓在彼此之間，在這個時候，對他倆來說，就連暴雨的聲音都顯得遙遠。

「我們走著瞧吧，加洛林。」

語畢之後，德拉奎爾便轉身欲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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