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後世界》 - 第四章：「我後悔了。」

嘀嗒、嘀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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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在墻上時鐘，秒鐘恰好經過十二、分針終於又踏正十二。今天是周日，餐廳最忙的時候。原本放假的莉亞，六點就被老闆的電話吵醒。習慣逆來順受的莉亞答應。所以老闆刻意讓她兩點下班，説是生日特別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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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説要好好慶祝，「辛苦你了，生日快樂。」所以買了一個十二寸的大檸檬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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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説過一次，不吃忌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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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餐廳回家大概要四十分鐘。今天回家的路途似乎又變長了些。回到家時已經三點。家依舊寂靜得死氣沉沉。掃視一圈，不出意外的話，母親當然又是躲在房間裏不曾出來過。小心地將兩塊蛋糕從盒子裏拿出來，擺盤在碟。第二次進厨房，將涼掉的意粉放入微波爐加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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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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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向厚實的門喊，「媽咪，你還沒吃午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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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帶了海鮮意粉，出來吃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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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裏唯一一道香辣味的意粉，最合母親的口味。莉亞繼續對著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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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依舊一聲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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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咪……」她彷佛是一個傻子，與門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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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嘴開開合合，説著什麽已經不清楚，但漸漸往那深沉的門靠去。將耳朵貼近，門後的嗡嗡聲——嗡嗡嗡。恨不得將耳朵融進門内，想象母親的窗外永遠都掛著打雷的下雨天，脆弱的母親躲在被窩裏哭泣。外面的大風大雨刮破窗戶，粗獷地將她打濕、將房間浸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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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滿、滿……母親不會游泳，該進去救她媽？母親站在床，握住被角，瑟瑟發抖，水已經到脖子，抬高下巴，喉嚨卻發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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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莉亞也會溺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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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突然傳來一個阿伯打哈欠的聲音，於是她也打了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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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傻子終於喊累，便坐到飯廳，摸了摸那碟意粉，慢慢、慢慢地，看見那團暖暖的煙在向著燈轉圈。再摸，幸好還熱。她趴在飯桌上，凝望著這圓圓圈圈的熱煙飛騰，覺得母親望著她吹蠟燭時是笑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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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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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終於開。母親呆望桌面片刻，便坐下，一口接一口地吃卡邦尼。莉亞見母親快吃完，便將蛋糕推前。「媽咪，這你最喜歡的巧克力忌廉蛋糕。」母親當堂一怔，蛋糕和莉亞都沒有看一眼，將最後一口一意粉塞進嘴裏，不説話也不接過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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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的蛋糕插上一根蠟燭，打火機噠噠兩聲開出一朵渺小的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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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合十，悄悄瞧向母親。「祝我生日快樂。」莉亞的微笑像巧克力的苦澀，很快就吹滅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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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遞來叉子，母親一下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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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妹妹剛去世，你憑什麽過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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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莉亞一邊用紙巾清潔地面，一邊說。「莉莉已經死去兩年了，媽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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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突然哈哈大笑，下一秒又變得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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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今天，其實也是你妹妹死去的第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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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緊叉子，插進蛋糕，譏諷道，「你覺得，我會因爲你生日而快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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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背對著母親，紙巾裏的黏糊污染五指。母親第一次覺得她變得深沉許多。莉亞進厨房若無其事地扔紙巾、洗手。再次走出來時，便將飯桌上的碟都收走。她面無表情地將兩塊蛋糕撥落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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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覺得我快樂嗎？」停下抹桌的布。莉亞站著向坐著的母親，不快不慢地，吐出一字一句，「我只想和你一起過生日，」就像在陳述別人的一段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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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我一成不變的生日願望。」重新握起抹桌的布，讓水痕划過黑色玻璃的飯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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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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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桌上的水痕乾了。玻璃看見莉亞，玻璃裏的燈閃又閃。莉亞抬頭看向燈，再望進鏡裏，燈還在閃。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8GVZ7YH1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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