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有魚 - 章三十五真是巧了

她一路縱馬狂奔，涼風吹襲全身，袖袍鼓成了大簍子，囊括了冷冽的風，喉嚨癢意不斷，忍住咳嗽，終於在天光兮微露白之際，抵達了歸元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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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夜的路程，生生被她趕出了半日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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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的馬車已經在歸元寺外了，馬車上空無一人，趙有瑜暗叫一聲不好，腳尖輕功一點，從歸元寺後院翻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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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歸元寺的僧人不多，並無人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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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頭阿春還在和二夫人鬥智鬥法，攔著二夫人不讓進到廂房內，「二夫人，我家娘子當真是病重下不了床，並非奴婢攔著您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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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廂房內躺著的不是趙有瑜，而是指趙有瑜身形相仿的阿冬，若真讓二夫人進去，肯定事跡敗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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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阿春越是攔著，二夫人便越覺得有詭，執意要進去廂房內一探究竟，「這也不過幾天，怎麼就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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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不會在廂房內藏著什麼？野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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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春還是寸步不讓，硬著頭皮道：「許是前幾日夜裡涼，娘子貪看月亮，所以才著了寒，若是把病氣渡給二夫人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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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的婢女杳水在一旁說道：「夫人好不容易來趟歸元寺探看二娘子，妳這小丫頭偏生攔著不讓，不知道的，還以為妳家娘子在房裏藏了什麼。」她故意觀看四周，嗓音又大了些，「怎麼一直不見護院喻南岳？難不成在妳家娘子廂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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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南岳本是在屋頂上躲著，被點名潑了髒水，向來面無表情的臉上難得擰了眉，輕點落地之後，隨手拿了一旁小僧遺落的掃把佯裝從外頭進來，聲音極為清冷，「二夫人找小的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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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南岳鮮少有外在情緒的流動，如今他的裝模作樣令阿春沒忍住笑意，轉念一想，喻南岳回來了，那也就代表她家娘子肯定也回來了，阿春鬆了口氣，朝喻南岳假意斥了幾句，「讓你掃個院子掃著麼久，是不是在偷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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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水本就是隨意攀咬，即便喻南岳出現了也不能代表什麼，只要認準了趙有瑜房裡有其他男人的痕跡，那趙有瑜的清白這輩子也就毀了，杳水逕自進去了廂房，一把掀開了床上凌亂的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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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褥下露出一張蒼白的臉，似乎是剛睡得迷迷糊糊，盜了一身汗，碎髮服貼在臉頰上，趙有瑜抬起眼眸，不確定的喚道：「二嬸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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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真病了。二夫人的陰翳從眸底閃過，立刻上前握住趙有瑜的手，取而代之的是和藹關切，「二娘子身體怎麼樣了？可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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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二嬸嬸會來……我卻這副模樣……讓二嬸嬸見笑了……咳咳咳─」趙有瑜垂頭，柔弱自憐，適時地咳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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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喝水。」阿春立刻上前遞上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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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嬸嬸……是來接我回家的嗎？」趙有瑜帶著希冀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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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心計上心頭，二夫人微笑道：「傻孩子，既然病就好好些著，我看不如就在歸元寺多待幾日，這人煙稀少，最適合養病了，待妳病好了，二嬸嬸再來接妳也不遲，況且……我的身體也不見轉好，許是妳不夠誠心祈福，二娘子就在多留幾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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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在歸元寺病死了，那可就大快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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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是個藏不住事的人，眼眸裡靈動閃爍著全是歡喜，趙有瑜哪裡不懂二夫人的心思，內心冷笑著，嘴裡卻溫吞說道：「可我在歸元寺祈福的這幾日，總是夢見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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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得意的臉很快一僵，臉色丕變，「妳、妳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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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我父親告訴我我這麼祈福是渡不了冤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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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妳父親還說了什麼沒有？」二夫人如魚刺鯁喉，話都說得不利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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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還說……這冤魂要索命的……另有其人……」趙有瑜啜泣著縮進二夫人的懷裡，「二嬸嬸，妳說父親是要暗示我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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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雙手交握，克制住顫抖，強笑道：「不過是夢罷了，二娘子切勿把夢當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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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二嬸嬸……那我能回家了嗎？我總感覺父親就在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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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立刻回。」二夫人豁然站起身，後脊發梁直冒出冷汗，一刻也無法再多待，她三步併作兩步，走出廂房外卻迎面遇上一修長偉岸的身影，不由得又是臉色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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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好計謀。」阿春火速收拾好行囊，扶著趙有瑜走出廂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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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身上披著一件鴉青色薄袍，舒展衣袖站在光下，清隽身影卓然而立，宛如青松，星眸劍眉，五官深峻，神色寧和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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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見過侯爺。」二夫人悔得腸子都青了，出門沒看黃曆，怎麼還能碰上這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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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有瑜也是怔愣，萬沒想到謝應淮竟也跟在她身後來了歸元寺，可她明明寫了信放在客棧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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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巧了，趙夫人。」謝應淮的聲音極其沉定，除了略微一點沙啞之外，聽不出情緒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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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趙有瑜知道，他的眸光在一瞬曾落在自己身上，彷彿是在確認自己安然無恙後，又飛快轉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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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真是巧，侯爺竟也來了歸元寺。」二夫人始終低著頭，自是錯過了謝應淮與趙有瑜的眉來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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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侯去漳縣辦事，回程途經歸元寺想來參拜一番，沒料想在此遇上趙夫人與趙二娘子，可謂是緣分。」謝應淮張嘴就瞎扯，全然不顧漳縣與歸元寺壓根兒不在同一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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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在見謝應淮後就方寸大亂，也沒心思留意，只胡亂點著頭附和著，「原來如此，那真是太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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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個屁。趙有瑜抽嘴角這小動作被謝應淮看在眼裡，清冷的眸子裡浮動起柔和的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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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阿春已經提好了包袱，故他又道：「趙夫人這是要回京了嗎？那巧了，我也一與妳們同歸，路上結個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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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同歸？二夫人嚇得眼珠子瞪大，「侯爺……這不是才剛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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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半路會不會被陽都侯給暗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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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繼續睜眼說瞎話，「來了有一會兒了，方才正與了塵大師說了會兒話，適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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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塵大師根本不在歸元寺，是在百里之外的白馬寺。趙有瑜第二次抽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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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原來如此。」二夫人拿繡帕擦額上沁出的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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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夫人這是不願與我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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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怎麼會呢！」二夫人心臟一縮，連忙拱手，「侯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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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同步出歸元寺，寺外只有一輛二夫人的馬車，而喻南岳與穀雨已經等在外頭，他們各自牽著一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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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夫人被杳水扶著正要上車，被謝應淮給喚住，她眼皮一跳，便聽身後的男人慵懶地問道：「趙夫人莫不是想讓我騎馬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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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立刻搭腔，「就是，我們侯爺辛苦奔波了一路，趙夫人難道還想讓我們侯爺騎馬顛簸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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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自然不行，侯爺您辛苦了。」二夫人掛不住笑，只得又踽踽下了馬車，臉色難看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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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讓她一個官家夫人騎馬回京……陽都侯果然在藉機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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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應淮微微點頭，神情舒展，踏著凳子上了馬車，隨後又忽然扭頭朝趙有瑜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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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二娘子還在病中，就與本侯同乘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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