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隱弦蹤【已完結】 - 第三十四章

蕭衡川的名字在朝堂密檔中是一道未曾抹去的紅痕。

他死時，烈焰與硝煙中，他仰首吞下藏於齒縫之中的毒囊。

毒發之際，雙目猶帶怒意，猶如滅族之日舊京城破時的天空，晦暗、決絕。

蕭衡川，舊黨遺孤，生於權爭最烈之時。

父為舊黨謀臣，母為內閣書吏之女。

八歲那年，一場獄誅將家族連根拔起，祖宅焚毀，族人盡喪。

蕭衡川在火中被奶孃藏於甕底，僥倖存活。

自此改名換姓，隱名市井。

十三歲入江湖，十六歲潛入南境，二十歲前已為影隱會所用，成為最年輕的策線主使之一。

無人知曉他藏身何處，但各地的死訊與交易總會在某夜悄然出現他的暗印：一枚斷筆圖案，象徵舊黨被毀之冤。

他與柳雲岐初次交鋒，便是在東溪線索初現時。

起初他並不現身，只留線索給下屬周平、碧瑩、張府諸人。

花溪藥肆是他南線要點，藉由假藥與暗銀轉運，輸送毒品與情報。

後牽連弩炮軍械之謀，更引外商與倭使牽線，意圖掀起一場邊疆兵亂，以軍火換舊權，以戰亂葬舊恨。

柳雲岐查案至南境，屢破其局。

蕭衡川才終於現身，現身即是開戰。

影寂谷布滿機關與火藥，為的是拖住柳雲岐，爭奪轉運時間。

但柳雲岐聯手顧清弦，提前切斷供線，並追蹤至東海碼頭，毀其弩炮，破其聯絡。

其死後，柳雲岐於谷底拾得一冊舊簿。

破碎帳冊記錄舊京官員清冊與誅殺時日，側頁夾著一張兒時家譜，最上書「蕭氏第三子衡川」。

字跡雖舊，卻細緻溫雅，與他今日為人之狠戾已全然不同。

他生於舊黨敗亡之夜，死於血仇未報之日，一生都在證明曾經那場誅滅是錯，是冤，是不公。

可朝堂再無回音。

蕭氏之名早已被抹去，舊黨名單不存於世。

他的死，對朝廷而言是一場擾亂平息。

但對蕭衡川自己而言，這是他計畫中的最後一步。

柳雲岐未為其立碑，只命人葬於谷外荒丘，插一斷劍為記。

那柄劍是他死時握緊不放之物，斷刃鋒寒，柄上僅一道痕，似是曾銘其名。

夜雨中，顧清弦於帳中寫道：「其人不忠，亦不奸；其行無義，亦無悔。」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Nlub6Xbd1

「以恨為劍，以身為局，敗於天命，亡於時局。」

他筆落時，風翻書頁，似有舊聲輕喚。

那是遠在歷史縫隙裡的孩子，尚未被焚燬的聲音。

時過數月，東海弩炮之案落定，朝廷嚴查流商外勾者，幾名通敵官員被下獄。

影隱會南線瓦解，部分殘黨潛逃入西南山地，未再聽聞「蕭衡川」之名。

可江湖仍傳一說，稱蕭衡川死前曾立密令，封於斷筆令下，命有緣者繼承其志，尋問「北館舊紙」中之謎。

其所謂「復國」與「翻案」，或仍有人接續。

這或許是傳說，也可能是又一場風暴的伏筆。

至此，舊黨餘孤之局終落幕。

無詔可昭，無墓可祭，但在影寂谷遠山之外，仍有人記得他死時的那句低語。

「我蕭衡川，朝堂可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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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數日後，長安城內，柳雲岐與顧清弦回到王府。

蕭景熙召見二人，聽完東海之事，震怒不已。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gDwF8bqsE

他下旨加強沿海防線，並派使臣警告倭國。

王府書房內，柳雲岐與顧清弦圍桌而坐，桌上擺著一壺酒與幾盤菜。

顧清弦咬了口魚，笑著說：「這菜香是香，可我還惦記著東海那螃蟹，你得補上。」

柳雲岐輕笑，說：「這些已經夠你吃到明年。」

「這一路多虧你相助，敬你一杯。」

顧清弦哈哈一笑，舉杯碰了一下，說：「客氣了。」

杯沿相碰，發出清脆「叮」聲。

兩人對飲一杯，窗外秋風吹過，恢復了片刻寧靜。

長安城內，春風閣的燈火在夜色中搖曳。

這座名妓聚集之地近日卻籠罩陰霾。

頭牌紅袖被發現吊死於閣樓，頸間一道桃花形勒痕觸目驚心。

她身邊散落一封遺書，指控恩客王員外逼她就範，致她絕望自盡。

春風閣內議論紛紛，有人說紅袖不堪羞辱，有人卻懷疑真相不簡單。

柳雲岐與顧清弦路過春風閣時聽聞此案。

柳雲岐駐足，目光落在閣樓窗口，低聲道：「桃花勒痕，與花溪案如出一轍，這紅袖之死怕不簡單。」

他手中折扇輕敲掌心，腦中已開始推演。

顧清弦倚在街邊，拋著銅錢，笑著接話：「這案子可有趣。」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21WBIkV9t

「我聽閣裡姑娘說，紅袖死前與一蒙面人爭執，還說什麼『不該聽到的』。」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iiwdlPRIk

「這勒痕瞧著眼熟，像不像影隱會的手筆？是還有餘黨嗎？」

柳雲岐扇子一合，淡然道：「若真是影隱會，紅袖或因知情被滅口。」

顧清弦一笑，銅錢在手中一轉：「有趣。」

閣樓內，紅袖的屍身仍懸於梁上。7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HwtHDVWdX

頸間勒痕深陷，形如桃花，雙眼圓睜，似死前極度驚恐。

遺書置於桌上，字跡娟秀，卻略顯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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