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一首音樂寫一個故事 - Christopher-Ghost 過往回憶

Christopher - Gho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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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紐約比白天更加地繁華。

不曉得我是否對妳說過，依塔－－不，奧黛麗特－－在我眼裡看來，這一切像極了世上最奢侈的孤寂。

妳也許以為，我此刻還在自家的頂層豪華公寓裡，於亂迷人眼的無邊聲色裡醉生夢死。是嗎……

我記得妳從來沒有喜歡過那間公寓，也知道妳討厭我把妳的抱怨當作耳邊風……

可在我終於正視到這些時，妳唧唧如麻雀的話音已消失於耳畔了。

我人就在妳曾住的地方，正是妳初來乍到之時我替妳找的那間公寓。

妳尚居住於此時，我只踏入過這兒一次。

妳剛離去後我的第二度來訪，此處景況猶如那天我暗自目送的妳的背影－－收拾得乾淨、俐落。

妳走得是如此匆忙，以致於妳忘了帶走留在我那兒的東西。

我用它們盡可能將這間空蕩的居所變得不再那般死氣沉沉。

彷佛妳還在這裡……

聽了也許倍覺可笑，但若非如此，我又能怎麼辦？

我從未料想過自己會成為這間公寓的常客，我猜妳也沒想過，譬如我現在居然倚靠於妳臥房的那扇窗戶前，凝望著再平凡不過的夜景－－至少我以前是那樣覺得。

一邊意興闌珊地揣摩著先前的妳在這般的夜晚，透過小小的窗口向外眺望時，是懷著怎樣的心情。

好似我們用的是同雙眼睛。

可我終究不幸地發現，原來我對那時的你幾乎是一無所知，僅剩的不過是我自以為是的認識，可憐自己是如此後知後覺。

若堅持要說當年的妳和此時的我有何共通點，那大抵就是……傍徨吧。

我越來越常在想一個問題：我還能找到像妳一樣，那般無懼且堅定地做了如此抉擇的女孩嗎？

我想，此生不會再有。

說真的，我其實沒有十足的把握妳會答應我，儘管當時我表現得很有自信。

所以親耳聽妳道出答覆時，世上沒有任何言語能形容我的訝異。

沒想到更令人驚奇的之後可多著……

依塔，如果妳早料到得經歷這一切，妳當初還會執著同樣的選擇嗎？

假使妳不隨著我離開芝加哥，拋下養父母為妳安排的那樁婚姻，妳便是受困於被訂製好的人生藍圖，可相對的，將面對的未知和茫然不須妳時常獨自煎熬。

而實際上妳走的另一條路，正以我們都無法預料的方向延伸著，只不過那條路上早已見不著我的足跡了……

我不下一次問過自己，如果重來一遍，我還會提議妳跟我一起來到陌生的城市，於時時刻刻變動的環境裡學習妳不熟悉的演藝工作嗎？

噢，奧黛麗特一一謝謝妳仍用著我送妳的這個新名字－－我會的，我還是會。

如果妳聽到我這麼回答，可能以為我仍貪戀過往與妳的密會吧？

不是這樣的，可也不能說錯－－有妳相伴的時刻猶如沐浴於極光中，有著不可思議的美，卻又是極其自然。

在和妳相遇以前，與我出外狂歡廝混、縱飲大啖的女孩是怎麼算也算不清的了。

但沒有半個像妳一樣，穿著輕便樸素的夏服、紮著簡單的辦子，陪我一起安靜地走過冷清的公園、狹小到肩碰肩的巷子、圖書館後無人問津的小水池……

其間我們或沉默不語，或無話不談，可妳每次都得經過我提醒之後才記得拍下幾張照片。

妳總是說:「我習慣用腦子來保存回憶。只要是身體以外的東西來干涉，我都覺得太過繁瑣，而且多少有炫耀的味道。」

近來我不得不承認這番話，畢竟望著相片裡妳燦爛的金髮，遠不如我手心記住的那一綹輕拂的溫柔……

那妳呢？

妳是否記得那晚我撐著妳的腰、高舉著妳環視那凌駕於曠野上的無窮星空？

妳常說我有些自大，是的，我不否認。

我的驕傲通常來自深感自身見過的世面可謂廣博、來自我能利用豐富的閱歷供給朋友們最靠譜的建議。

然而自從邂逅了妳，我好似縮回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任何人事物由妳那雙有別於凡常的眼睛望去，幾乎皆能獲得全新的解釋。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恨不得領妳走遍全世界，猶其是那些我造訪過的地方。

就在我納悶著如何重新詮釋這個似乎熟透得快要洩出腐敗氣息的世界時，我認識了妳，彷彿擁有重振希望的魔力的妳。

這輩子還有什麼更好的天賜？

沒錯，身兼編劇，毫無靈感便等於在沒有半滴水的情況下一步踉蹌地行走於撒哈拉最令人頭暈目眩、筋皮力竭的中央地帶。

我不是沒看到泉水，可惜那些盡是無端的幻影。

某一天，我瞥見了一面如鏡的湖，以為自己又起了幻覺，直到我不小心跌進那座湖裡，才慶幸自己還沒提前倒下，欣喜若狂地徜徉在這份奇蹟裡，唯恐它突然乾涸。

當時我想著，如果它真的消失了，何不帶著我一起離開呢？

好在那湖寬容地供我安頓枯竭的身心長達好幾年，但問題來了，我不能只因這湖而永生守在沙漠的與世隔絕裡，這會讓湖的存在成為悲劇；可我又不可能自私地將湖水抽乾，帶回自己居住的地方，那將對迷失於荒漠的旅人們釀成更多悲劇。

多年來，我一直把妳視為不可多得的靈感泉源－－似乎僅此而已，至少我曾經是這樣認為。

那時我清楚妳已經察覺出了什麼，然而我卻一味地裝做不知情。

難怪妳會形容我｢冰冷得令人難以喘息」。

或許不過是由於我不願承認某些事－－我不相信會發生在我身上的事。

我愛妳。

當我發現自己已遭這三個字纏縛得暈眩昏沉時，便下定決心疏遠妳。

但若妳離開我能觸及的範圍，我又開始坐立不安了。

所以我那天冒著風雪北上到科克藍，就是為了見妳。

可即便是到了那一天，我仍無法向妳明白地分辯：妳究竟不過是位好友，或者其實是我的靈魂伴侶？

我只知道一件事……

「我不希望妳擅自離去，依塔，別總是逃避我。」

妳問我有沒有別的話要說。

沒有，就這麼多。

真心話總是不會太囉嗦。

「瓦萊里奧，我一直都很感謝你讓我能把握住那麼好的機會，如果沒有你，我不可能擁有完整的自己。」

相比之下，妳說了很多話。

可我唯獨聽出這一句才是重心:「但我不屬於你，我也不是永遠都需要你。」

臨走之前喝下的你泡的那杯義式咖啡，如此沉默地凍結了我的言語能力。

然後，便沉默到現在了。

三個月後去科克藍找妳，新屋主卻沒有透露妳搬去了哪裡。

待得知妳定居在西雅圖時，已是一個月前的事了。

我至今不曾去拜訪妳，是因為我怕自己一旦翻越了洛磯山脈，妳便要橫跨整個太平洋，同夕陽一樣，隱沒在我看不到的深處……

不論如何，我希望妳能過得很好，好到不需要我去打擾。

為何不就做兩條平行線呢？

或許我們永遠不會相交，可也永遠不曾偏離－－相距多遠都一樣。

噢，如果將時間、空間拉得愈遠來看，我們似乎將愈靠愈近。

奧黛麗特，我不曉得妳為什麼會答應他們，來紐約參加公演。

妳怎麼可能不知道我還在這兒？

難道我是如此靜默，讓妳以為我已經離開了？

那麼，便讓我繼續悄無聲息地，慢慢向妳游去……

也許我會在水面下屏息良久，但這次我一定要衝破所有暗流浮上來，而非在失去意識後，無力沉落……

明天到機場見妳時，妳很有可能已經淹沒於人群中了吧。

然而我必須找到妳，就像九年前，我在機場等妳赴約時，一邊驅馳目光於人群裡來回穿梭……

現在，是時候從我帶來的櫥櫃內取出一個香檳杯了。

緩緩倒入一些 Blanc de Blancs，準備向即將迎來的晨曦，敬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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