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我們 - 第三十三章-準備啟程

距離出發去法國，還剩下整整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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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倒數日的便利貼貼在書桌前的牆上，每天劃掉一格的時候，心裡就會湧上一種說不清的期待，混著些微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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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請通過的那天，沈之曜陪我一起到國際事務處拿通知書。他站在我身側，一語不發地看我簽完名、蓋完章，等到我們一同走出行政大樓時，他才低聲說了一句：「恭喜妳，夢想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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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平靜，但我聽得出那份認真與欣慰。像是在說一件他早就篤定會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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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子，我開始更頻繁地準備行前資料，聯絡即將接待我的交換家庭，學校也陸續安排幾次線上說明會。我的生活，被這些瑣碎的準備塞得滿滿的，甚至沒什麼空閒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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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也正因為這樣，我才終於能安心地去記住、去感受眼前的每一天，不再一直把心困在那些過去的片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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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學著怎麼與人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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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流行音樂社的社課結束後，沈之曜主動留下來陪我收東西。他看著我把歌譜一頁頁裝進資料夾裡，忽然問我：「妳現在，會不會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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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看他。他沒看我，只是慢慢地繞著吉他弦轉動調音旋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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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在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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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點，」我說實話，「不是那種害怕的怕，是……好像還沒來得及感覺完這裡的每個細節，就要離開了。會有點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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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點頭，微微一笑：「那就用力記住吧。記住每一個人，還有這裡的每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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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他，就是在這間社辦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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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角落溫柔地彈著吉他，沒什麼話，卻讓人覺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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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熟了，他總會默默把一杯加厚紙杯裝的熱可可放在我桌上，說是自己多買的；會在我練唱卡住時耐心陪我對拍子；也會在我說想考法檢時，比我還早列好一份參考教材清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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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沒有明說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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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用每一個細節，慢慢鋪出一條通往心裡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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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妳什麼時候要開始收行李？」他忽然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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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下禮拜吧。聽說很多日用品那邊都不一定買得到，我媽已經準備買半個行李箱的濕紙巾跟泡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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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出聲，低低地說：「也太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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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忍不住笑：「她怕我在法國吃不慣，說至少要確保我能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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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該準備點什麼當送行禮了。」他語氣輕鬆，像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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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一下：「你不用準備啦……你已經陪我那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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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慢慢說：「可是我想讓妳記得，在很努力走向夢想的路上，有人一直在為妳默默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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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他，喉嚨像被什麼輕輕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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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他能說出的，最靠近告白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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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故作自然地把吉他背上身：「那你可要挑一個不容易被我弄丟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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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回我一個笑容，「最好是讓妳一打開行李就會看到的。對了，等你到了法國，我在送你一個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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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會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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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點不解，卻又有點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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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漸暗下來，我們走出社辦，校園裡的風涼涼的，有種快要轉季的味道。我走得比他快幾步，沒多久就聽見他在後頭喚我：「欸，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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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頭：「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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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走近，把一條深藍色的圍巾遞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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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借妳用，去法國的冬天應該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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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看著那條圍巾，是他常戴的那一條，帶著他身上淡淡的木質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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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會不會冷？」我抬頭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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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歪著頭想了幾秒：「不會啊，我還有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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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時之間竟接不上話，只好低頭收下那條圍巾，小聲說了句：「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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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再說話，只是輕輕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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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肩並肩走過校門口的樹蔭，那一刻，我突然有點明白，有些人不說，是因為他選擇用另一種方式，讓你牢牢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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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沈之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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