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紅線斷 - （32）已經不再會闖禍了

令狐陞站在沐家商行的賬房外，指尖摩挲著剛到手的密報。 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2mEE3N8XG

「……南境第七驛站的藥材，全數轉交給流放隊伍？」

他低聲念出紙上內容，眉頭越皺越緊。窗外飄來桂花香，卻掩不住他心頭那股莫名的煩躁。

沐容音八歲就開始經商？

就為了那個被流放的蕭凜？

腦海中浮現那張總是冷淡的小臉——十二歲的沐容音，琴藝能讓教坊司的大家汗顏，畫作被文人爭相收藏，甚至連繡品都成了宮中貢品。

這樣一個驚才絕艷的少女，為何要冒險幫個罪臣之子？

「少爺，您看這個。」隨從又遞上一卷商路圖，「沐二小姐連南境的雪災都算準了，提前半月就備好炭火送過去。」

令狐陞猛地攥緊圖紙。

太精準了。

精準得像……早知道會發生什麼。

沐府後院，魏襄正在調製新藥。

「白朮三錢、茯苓兩錢半……」她喃喃自語，藥碾下的黃耆被磨得極細，「南境濕氣重，得再加些蒼朮……」

窗櫺突然被叩響。

令狐陞倚在窗外，手裡晃著本《南疆本草》。

「容音妹妹連藥理都懂？」他笑得不達眼底，「這書可連太醫院的老頭都嫌晦澀。」

魏襄的藥勺頓了頓。

麻煩來了。

她放下藥碾，拍了拍裙擺上的藥粉：「陞哥哥有事？」

「來解個惑。」令狐陞翻身入窗，指尖點在案頭那疊南境驛站清單上，「沐家商隊這三年來，共『偶遇』流放隊伍二十七次。」

「巧合？」

他忽然逼近，魏襄這才發現，這個總是笑吟吟的少年，竟比她高出整整兩個頭。

「陞哥哥。」她仰起臉，故意讓嗓音帶上稚氣，「你在說什麼呀？」

令狐陞倏地扣住她手腕！

魏襄聽見自己加速的心跳。她早該想到的，令狐家世代執掌刑獄，最擅長的就是——

查蛛絲馬跡。

「才女妹妹。」令狐陞輕笑著將《南疆本草》塞進她懷中，「妳究竟……」

「是想要蕭凜的人？」

「還是他的命？」

沐容音的手腕輕輕一轉，反扣住令狐陞的指尖。那雙總是平靜如水的杏眼，此刻泛起漣漪，長睫顫動間，竟透出幾分讓人心碎的苦澀。

「容音只是喜歡蕭凜哥哥，何錯之有？」

她的聲音輕得像風中柳絮，卻讓令狐陞瞬間僵住。眼前這個十二歲的少女，明明比他矮了整整兩個頭，可那眼神裡的執著，卻讓他這個十七歲的少年莫名心虛。

是啊……

喜歡一個人，有什麼錯？

令狐陞想起那些傳聞——沐容音從小痴戀蕭凜，卻總被冷眼相待。如今蕭家落難，她竟還暗中相助……

「為了能站在蕭哥哥身邊……容音一直努力學習……」

沐容音低下頭，一滴淚恰到好處地落在令狐陞手背上，燙得他心尖一顫。她咬著唇，要哭不哭的模樣，像極了他幼時養過的那隻受傷的白兔。

令狐陞忽然蹲下身，拇指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痕：「抱歉……陞哥哥不該這樣問妳……」

話音未落，一個溫軟的身軀突然撲進他懷裡。沐容音的小手緊緊攥住他的衣襟，髮間的香氣撲鼻而來。

「陞哥哥不要說出去……」她將臉埋在他肩頭，聲音悶悶的，「容音怕其他人知道自己在幫蕭凜哥哥……」

令狐陞渾身僵硬，雙手懸在半空，抱也不是，推也不是。胸口傳來濕熱的觸感——這丫頭居然真的哭了？

原來……

她只是個單純的傻姑娘。

為了心上人，拼命變優秀的傻姑娘。

他嘆了口氣，終於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好，我不說。」

沐容音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收起這個哭喪的臉。

令狐陞鬆開她時，臉上已恢復往日溫和的笑容：「不過容音妹妹，下次送藥材，別再用沐家商隊的名義了。」

他從袖中取出一枚令牌塞進她手心：「用這個，是我令狐家的私印。」

沐容音「驚訝」地瞪大眼：「陞哥哥你……」

「就當是……」令狐陞揉了揉她的髮頂，笑得有些苦澀，「獎勵妳的痴心吧。」

待他轉身離去，沐容音臉上的天真瞬間褪去。她摩挲著令牌上的「令狐」二字，眼底閃過一絲複雜。

對不起了，陞哥哥。6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4f3TLRS7q

令狐陞仍有些疑慮，目光總是警惕，但沐容音一靠近，他整個人便不自覺軟了下來。

她發現令狐陞對自己的好奇，怕他繼續查下去。漸漸收起冷淡與疏離，開始重新摸索曾經愛玩的東西，吃那些熟悉的滋味。

她以前是個愛鬧、愛笑、愛撒嬌的姑娘，誰都能看出她心思單純，眼神裡藏不住情緒。可如今的她，卻步步為營，行事謹慎得近乎冷淡。

有時候，她也會懷念那個笨拙的自己。那個會畫錯線條、被人笑也只會傻笑的她。

而現在，就算隨手畫錯，旁人也會說是獨具匠心的筆意；就算步伐再急，裙擺也不會絆住她分毫；就算墨跡未乾，她也能穩穩將筆擱回原位。

這副身體，已經不會再闖禍了。

——卻也，像是再也不會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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