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之雙刃【超能力校園/青春喜劇】 - 【四劍亂舞上篇】36. 明天，將會到來(SEASON FINALE)

沉沒著月色的深夜，女孩徐徐由床上爬起身，皎白的月光灑下窗戶，散落的頭髮閃爍暗光。她揉著惺忪的睡眼，微弱的打呼聲讓她緩緩轉過去，「哥哥？」

然而寂靜的房間沒有人回應，月亮把眼前染上一片靛藍，光影下伏著少年的身影。他趴在床邊睡著，茶几還放著昨晚讀過的繪本。他一定是很累了。女孩意識矇矓，中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可眼前看到的就是確切的事實。

也許是下意識的驅使，女孩動著僵硬的雙腿緩緩走到廁所。冰冷的水從閃閃發亮的水龍頭細流而出，稍微清醒過來的她盯著鏡子裡的人……

披頭散髮、臉色蒼白、比起上次仔細盯看這張臉的時候彷彿稍微長大了一點，卻又好像沒有太大改變──「這個人，就是我嗎？」

體認到什麼似的，她深受衝擊地瞪大雙眼，鏡子裡的人露出同樣的表情。

她把手放在微微起伏的胸口，急促的心跳慢慢平緩。

（我是住在妳心裡的另一個人格。）

銀鈴般的聲音從悸動的心底裡發出，清澈如水，純真而開朗，熟悉不過的聲音卻又有點不同，逼真得像在耳邊細語一樣。

「我心裡的……另一個人格？」永誼複誦著「自己」的說話，鏡子的映像稍微明亮起來。

（嗯！難道妳不知道嗎？）

彷彿露出調皮的表情，鏡裡的自己作弄著這個一起共生了十三年的人格。

永誼雙腳一軟，抓住盥洗盆邊才不致跌倒，視線不住地垂下。雙重人格這種事情，她當然知道。

想要盡情對哥哥撒嬌；想要靠著自己的智慧成為哥哥的助力……

之所以一直不跟哥哥說，因為她認為毫無必要。

她喜歡哥哥，這一點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

曖昧地以不同的模樣疼愛哥哥，她覺得是最好的。她心裡也惆悵，如果拆穿真相的話，他們還可以維持這樣的兄妹關係嗎？

「哥哥最近似乎很辛苦呢……」苦惱之間，永誼吐出直率的感想。

（他是為妳的事情操心啊！）

另一個自己有點調侃的意味說道。永誼無從反駁，這個事實她也知道。

「哥哥會討厭我嗎？」永誼泫然欲哭。

（這是最不可能發生的。哥哥怎會討厭妳呢？）

她天真地回答，思路簡單卻理所當然。

「但是，我已經不再乾淨了。」抓緊手心，永誼感到體內某個地方斷開了一般。墮落感如夢魘般深深地困住她，斗大的淚珠宛如流星劃落臉龐。她已經是被汙辱的骯髒之軀，有誰還會願意接受這樣的自己？

（一定不會的！妳始終是哥哥最喜歡的妹妹。）

對方只是用更篤定的態度回答自己。

（那麼，在妳眼中，永翎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

永誼倏然止住飲泣，慌亂的思緒頓時停佇，思考的齒輪緩緩往回推。

十餘年的相處時光飛快地在腦海裡回放，每一幀都是足以令人展露真情的笑容的回憶。無論再過多久、再過多少次，永誼都很想把這些日子再重新過一次……不，今後也希望一直和哥哥一起。

「永翎他……是我最喜歡的哥哥。」永誼偷瞄門外，那個在床邊伏睡的背影。女孩別過目光，全身感到熱燙，臉頰，一定是紅透了。

「我竟然……做著這種告白一般的事情……」

羞澀難當，簡直想找個洞鑽進去。

「喜歡是喜歡，但終究是最喜歡的哥哥。」如同說服自己，永誼微張嫩唇，反覆誦道。

親兄妹當然不能戀愛。她很清楚這個道理，她也未曾要求哥哥當自己是伴侶一樣對待。

哥哥的確是她目前最喜歡的人，但在她心裡的地位都很清楚，就算再喜歡，她始終把永翎視作哥哥看待。

當她讓哥哥看著自己的肉體的時候，甚至沒有那種常出現在兩性之間的羞赧又期待的心情。

「即使他和別人相愛，將來要和自己以外的女性結婚，我也會很開心。相信到我和哥哥以外的男性結婚的時候，哥哥也會這樣認為……

「……因為，他是我的哥哥啊！

「只是，在我找到喜歡的人之前，把哥哥視為最喜歡的人也沒太大關係吧。」

（這樣就夠了。）

遮著天空的雲朵挪開，透著月華的夜半豁然開朗。永誼頓感身體變得輕盈，力量開始注入冰冷的四肢，渾身暖和起來。

「哥哥讀給我的故事……原來這個就是他希望我做的事情嗎？」臨睡前的一句話敲響憾動心靈的鐘聲。

故事的小女孩長大了，永誼也要長大了。

（嗯。妳要跟過往說再見。）

「但是，我真的可以走過去嗎？」在貨櫃場裡的恐怖記憶在眼前浮現，她害怕得闔上眼睛。不行，很難受，窒息般的滋味湧上心頭。

「哥哥……」

一下刀光砍斷記憶裡的漆黑，一張手撕破禁錮著永誼的黑暗。光芒出現的地方，永翎掛著溫柔的微笑俯視著自己，天使般的膀臂托起她。

純白的空間無比平靜，飄散著春天的香味，隱約有著鳥兒的細語。

可以的話，她希望「這個事件」只留下這個印象。

（一切終成過去。沒有無法跨越的傷痛；沒有無法觸及的天空；沒有無法到達的未來。無論有過如何恐怖的過去，永誼還是會長大的。明天，將會到來。）

「但是，與過去告別會讓妳消失，就算是這樣都沒關係嗎？」眼前的女孩笑盈盈的，活像個真人一樣。想到這裡，永誼不禁有點難過，眼眶濕濕的。

（妳要學會成長，我只是換一個方式在妳的內心活著。）

女孩淡然地微笑，純真的表情隨時要融化一般。

（真的要再見了。）她伸出手。

「再見了，小女孩的我。」永誼伸出手。虛幻的觸感灌進心裡，凝看漸漸消失的自己，更多的淚水潰堤而出。對方始終掛著最純潔的笑容，永誼咬咬牙，在小女孩的自己消失前擠出笑容。

（明天到來之後，重新展翅吧！）

「永誼，妳很棒……謝謝妳。」

身邊的事物跟著少女的呢喃越來越遠。永誼的意識回到現實，她回到公寓的浴室，鏡子裡呈現著的是自己的臉容。剛才的事情有真實地發生過嗎？她明明看到自己和過去的自己對話。照這樣看來，另一個的自己已經消失了。

是因為落寞還是什麼？永誼蹲下，摀著嘴鼻哭了很久。

但這也是她感受到「真實」的時刻。

哭乾了淚，拖著清空的思緒回到床上，此時窗外的光芒再明亮一點，離白天已經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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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駐在走廊欄杆上的青鳥嘹亮地啼叫，永翎睜開眼睛，照射窗裡的陽光已經十分猛烈，他維持著伏睡的姿勢一整夜，轉動痠軟的肩膀，想起甚麼事情的令他全身為之顫抖。

原來已經這樣晚的了，永誼的早餐──才這樣想起，永翎從椅子上跳彈起來，手機不知道放在哪裡，繪本在手忙腳亂之際被他掃跌在地上。

更嚴重的事情是，本該在床上的永誼不見蹤影。

「……沒有其他了，對對……外送地址沒錯，請到時候送到那兒，謝謝，掰掰。」

熟悉的聲音傳到耳裡，銀鈴般的透澈聲音、充滿朝氣的聲音──餐桌旁，永誼站在那兒，拿著話筒跟另一邊箱叫外送。

「哥哥，早安。」永誼放下電話，朝著這邊旋出一個純淨無染，沒有半點塵世雜質的微笑。

略為凌亂的長髮傾下穿著蓬鬆的睡衣的身驅，標緻的臉蛋上找不到半點稚氣，予人耳目一新的感覺。今天的永誼，比起昨天為止的永誼都要不同。

永翎的腦袋一片空白，半張開的嘴邊溜著「真的還假的？」的驚愕。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永誼走近自己：「我回來了。」

她說著，燦笑的臉上灑下太陽雨。

展開雙臂，投入哥哥的懷抱裡。

「哥哥，我回來了。」永誼既笑著，既流下歡樂的淚水。

「永誼……」

「這段日子以來，我很想說話，我很想活動身體，但手腳不聽使喚。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以為自己一輩子都再也動不了……」

（直到，哥哥讀給我那本繪本。）

淚水模糊了視線，永誼抱得哥哥更緊。沒有半點的羞恥，就算長大了，還是可以對哥哥撒嬌。

未完的心聲在永翎輕柔的宣告戛然而止。

「這個都不重要，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溫暖，歷經鍛鍊和戰鬥而稍微粗糙，或者該說是變得成熟的手掌撫摸女孩的額頭，一時使她感動的說不出半句話。

「那個……我給哥哥點了早餐。」

「嗯。這樣嘛。」

「就算不合口味也沒辦法唷！哥哥遲起就沒得選擇，肚子都餓到咕咕叫了。」永誼回復一貫的口齒伶俐。有種說不上口的感覺，總覺得她的語氣裡聽不出以往的孩子氣。

他確信經過這件事，妹妹已經成長了。

雖然過程不美妙，還是可以看得見屬於少女的未來，黑夜過後，嶄新的一天始終會到來的。

他們吃著送來的早餐，進行久違的閒話家常。不用宣之於口，綁架事件絕對不再提起，也許就是兄妹之間的默契吧。

「永誼的吐司烤得很好吃似的。」

「哥哥的雞腿排閃亮閃亮的。」

「那麼，也許我們交換吧？」

「不，我要餵給哥哥吃。來，啊──」

兩人切下餐點的一部分，叉起往對方的嘴裡送，真是讓人懷念的時光呢！

吃過早餐的兩人坐在沙發上用小平板看動畫。忽然一點雜音打斷了興致，是來自走廊的，有人在叫喊指揮，還有搬運重物的聲音。住進來的日子都很安靜，甚至未曾接觸過鄰居，意料之外的人教他不禁疑惑。

他習慣地提高警覺，假扮業務者潛入的不法之徒很常見。

「我出去看看發生什麼事。」永翎叫永誼留在沙發，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陽光充足的走廊放了兩個行李箱，工人放聲叫樓下的人把東西搬上來，看來這裡真的要住進新鄰居了。

聽到電梯打開的聲音，隨即聽到靠近的談話聲。一名穿西裝的男人率先進入視線，然後是一名少女，永翎與後者對上眼……

他差點震驚得說不出話。

眼前的少女和印象裡那個人已經隨時間而變得有點模糊的特徵重合，他很肯定就是這個人。

修剪齊整的瀏海，如絲絹般輕柔順滑的黑色長髮。

均衡標準的身材，璞玉一般的皮膚，各方面都可稱之為標準的美麗五官。

對方看到出現在公寓的永翎也藏不住錯愕。

「永翎？」

「舒穎？」

那個少女就在眼前。

＜四劍亂舞篇（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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