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針一線都是你 - 第三章：他又在搞什麼鬼？

傍晚六點，天色微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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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一的許承煦騎著二手腳踏車，肩膀上背著沉甸甸的球袋。他練完田徑社，渾身是汗，腳還有點扭到，嘴裡咬著一支快斷掉的吸管，一邊煩躁地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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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太小、太吵，他平常不喜歡早點回去。但今天，肚子餓得不行，想著爸可能又煮了什麼「不能吃但必須吃」的實驗料理，只好咬牙認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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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經過一條人行道時，餘光瞥見前方一個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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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沒在意——但那人蹲著擺地攤。頭髮亂翹、帽子歪了、還穿著他從沒見過的深灰色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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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重要的是——那人的臉，他太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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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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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差點從腳踏車上摔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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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在路邊，沒有上前，只是躲在電線杆後偷偷看。擺攤的人確實是他爸，陳律，正一臉認真地把一個像垃圾拼出來的小胸針遞給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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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著鞠躬收錢，然後把錢塞進一個用絲襪改造的破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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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煦盯了好幾秒，腦袋裡只冒出一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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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在搞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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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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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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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擺著炒蛋和罐頭，還有五個人分吃的一小碗酸菜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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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呢？」許知予掃了一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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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要去找靈感。」詩洛小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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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是又要畫什麼怪東西掛牆上？還是又在那邊發神經……」曜辰邊滑手機邊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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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煦咬著筷子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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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告訴他們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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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畫面太不真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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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在他們面前常常像失控炸彈的爸爸，竟然一言不發地擺地攤、笑臉迎人、賣自己做的破銅爛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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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看起來……不是發瘋。是很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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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再觀察。」承煦心裡默默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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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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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許承煦直接從球場請假，提前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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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戴著帽子，走過那條昨天的街道——果然，又看見那個擺攤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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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次靠近一點，仔細看那些作品——全是廢物做的。但擺放得整整齊齊，連攤位布都是用舊床單剪成的，還壓上石頭防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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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胸針多少啊？」一位年輕女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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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可以搭配耳環，四十五一組。」陳律說得不快不慢，聲音低低的，聽得出緊張但很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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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煦站在電線桿後，手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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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想起：以前這個男人總說「別想我會養你們」，「沒錢是你們的事，不是我的事」。

現在他卻自己出去擺攤、撿垃圾，還笑得一臉誠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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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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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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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回家後，陳律還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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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吃著剩飯，氣氛冷冷的。承煦悶著頭吃完，回房，拿出他以前藏起來的素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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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到最後一頁，那頁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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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你們的爸爸，別奢望我會照顧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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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靜盯著那句話，過了好久，撕掉那一頁，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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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人可能真的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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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還不能完全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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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再看，再試，直到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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