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世浮生錄 - （03）反應比預期中可愛

薛岸忽然想起曾在宮中古籍看過的記載：貓妖最忌貓薄荷，沾之即現原形。

他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中暗袋，那裡藏著前日從太醫院順來的幾株風乾藥草。若此時突然撒向這得意洋洋的小妖怪……

「喂！發什麼呆？」

葉陞突然湊近，帶著少年特有的奶腥味——這傢伙肯定又偷喝御膳房的羊乳了。「該不會在打壞主意吧？」金澄澄的貓瞳微微瞇起，倒映著薛岸瞬間緊繃的喉結。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0mYLCUAWO

「我在想——」薛岸突然翻掌，一縷青翠藥草從指縫垂落，葉片邊緣還帶著細絨毛，「太醫院說這能治跌打損傷……」

話音未落，葉陞整個人猛地彈開，原本黑白分明的瞳孔驟然放大成圓，連髮絲間都豎起兩撮疑似貓耳的呆毛。

「你你你收起來！」向來伶牙俐齒的小妖怪竟結巴起來，臉頰浮現可疑的紅暈，「堂堂皇子隨身帶這種下流東西……唔！」他突然捂住鼻子連打三個噴嚏，淚眼汪汪的模樣哪還有半分囂張氣焰。

薛岸強忍笑意將貓薄荷收回錦囊。

原來傳聞不假，這玩意兒對貓妖果真如烈酒之於凡人。眼見葉陞一邊揉著發紅的鼻尖一邊偷瞄他袖口，活像隻既想撲蝴蝶又怕挨揍的幼貓，他突然覺得這敵國深宮的日子，似乎也沒那麼難熬了。

「下次再偷我的玉佩，」薛岸故意晃了晃錦囊，聽著裡頭沙沙聲響，「我就把這縫成香囊掛在腰間。」

「誰稀罕！」葉陞嘴上逞強，身體卻很誠實地又退三步，小妖怪不甘心的嘟囔：「……壞心眼的兩腳獸。」

葉陞氣鼓鼓地蹲在窗櫺上。

就連他那個瘋瘋癲癲的師父江雲霨，也從不會拿貓薄荷這種下作手段捉弄他——雖然很大可能是因為，那女人根本連自家徒弟喜歡魚乾還是雞肉、討厭雨天還是鈴鐺都搞不清楚。

江雲霨收他為徒，純粹是一時興起。教他劍法，也只是隨手扔幾卷心法讓他自己琢磨。她從不在意他是人是妖，就像她從不在意今天殺的是惡徒還是無辜——她的世界裡只有劍，還有那些詭異的禁術研究。

葉陞原本以為，人類都像他師父那樣，要麼冷漠，要麼愚昧。

——結果薛岸居然是這種狡猾的兩腳獸！

「卑鄙！」葉陞齜牙，犬齒若隱若現，「你們人類不是最講禮義廉恥嗎？」

薛岸慢條斯理地將錦囊繫回腰間，聞言輕笑：「禮義廉恥是對人用的。」他抬眸，眼底閃過一絲玩味，「對偷玉佩的小賊……尤其是會妖化的那種，用點『特別手段』不過分吧？」

「你——！」葉陞語塞。

他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人類和他師父完全不一樣。江雲霨是無心，而薛岸……是刻意。

師父從不揣測他的心思，因為她根本不在乎；但薛岸卻會觀察他、試探他，甚至……算計他。

這種感覺很陌生。

像是被盯上的獵物，又像是……被認真對待的對手。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Pmx1bOUoA

「哼，隨你便。」葉陞彆扭地扭頭，作勢要跳窗離開，「反正……反正我明天還會來！」 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R2TtalVJ9

說完他就竄了出去，融進夜色前還不忘順走薛岸案上的羊脂玉鎮紙——只是這次，他偷完還故意「不小心」碰倒了硯臺，讓墨汁潑了滿桌。

薛岸看著狼藉的書案，搖頭輕笑。

他解下那袋貓薄荷，隨手扔進炭盆。青煙裊裊升起，帶著奇異的香氣飄散在夜風中。

——逗貓要適可而止。

畢竟，明天那隻小妖怪還會再來。

薛岸倚在窗邊，指尖摩挲著腰間空蕩蕩的錦囊。夜風帶著初秋的涼意拂過，他卻莫名覺得心口發燙。

——他居然在期待那隻小妖怪再來。

明明自幼畏懼妖物，連宮中飼養的靈犬都不敢靠近，可偏偏對這隻貓妖……

「反正他看起來也不像會隨便吃人的樣子。」薛岸低聲自語。

更何況，他現在可是握著「殺手鐧」——那袋貓薄荷雖然已被燒掉，但只要他想，隨時能從太醫院再弄來更多。想像葉陞炸毛跳腳的模樣，薛岸竟覺得比看那些朝臣勾心鬥角還有趣。

指尖沾到些許殘留的香氣，他忽然想起方才葉陞瞳孔驟縮的瞬間——金澄澄的貓眼瞪得圓圓的。

「……反應比預期中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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