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淵 - 荒林

墮仙事件後，除了某些人臉色亦有異色，其餘眾仙彷彿當作這件事沒發生過一樣繼續舉杯談笑。

只是小小下仙墮下凡塵而已，每年都會有幾個，雖然這次是上仙弟子，但在天界也不算是什麼稀罕事。

理所當然沒有被眾仙放在眼裡。

北海水君摸了摸下巴，望向不遠處邊上的司離上仙，見他神情漠然，無動於衷。一個人思忖片刻後又走到南斗星君身后。

「座下弟子自削仙格，這件事牽連到司離上仙，兩者關聯可不小...依本君看這齣婚事還要再掂量掂量。」

如果這時候談和親，就是連帶著他北海水君一齊給人看笑話。也不知道這五弟子和司離上仙有什麼仇什麼怨非要讓他在群仙面前丟這麼大一個臉？

雖然還是下仙，但好歹也是個仙。是什麼原因讓她寧可放棄所有也要執意墮仙？這背後的原因可是除了自家門弟子外，旁人所不知曉的。

這就是北海水君顧慮的點。

“表面上光鮮亮麗的司離上仙難道私底下也是如出一轍的光明磊落嗎？“雖然不算大事，但多少還是會受其影響，不久前還準備和本人提及此事的北海水君漸漸起了打退堂鼓的心思。

「無妨，婚事還是慎重為好。」

看不清神情，一直都背對北海水君的南斗星君只淡淡回了一句，聲音尤如羽毛般輕柔。

淮瑾微微側首笑了笑，眼角早已沒了淚痕，方才的失態彷彿沒發生過一樣。

「師尊，五師妹她竟在如此大宴上墮仙！分明是處心積慮好讓您在眾神仙面前顏面盡失！」

大弟子顧尋見淺若吟犯下大錯，見縫插一針趁機說些壞話，只要讓師尊鐵下心逐她出師門，這輩子無論她還是不是仙都與他們徹底了斷。

顧尋一邊觀察師尊的神情，卻發現司離眉頭皺也不皺一下，神情平淡無波，好似沒聽見他說的那些話。

就在他還想說下去時，有別於宴會的熱鬧，旁邊飄渺台上，一道白影徐徐飛下，腳剛落地便往殿邊走去。

顧尋見前來的人影，趕緊閉嘴。

「司離上仙，門下弟子墮仙的事不用過於掛心，興許她心裡早已打定主意，既已如此我們也無法改變。」

溫和的聲音響起。蒼瀾天尊帶著宛如春風掃過般的和煦笑容，望著始終面無表情的司離。

他所展露出來的態度讓人感到親近，卻又隱隱保持微妙的距離。

淺若吟墮仙，蒼瀾天尊只是在旁邊靜靜觀望。沒打算出手，也沒必要制止，而是讓事情順著發展下去。

司離沒有開口，底下四位徒弟也不敢多說些什麼，只怕一個不小心得罪這位心情陰晴不定的主。

要知道這可是天尊啊！天地間最尊貴的萬神之主！一個他們永遠都企及不了的境界，如今就像尋常人般站在他們面前主動和自家師尊搭話！

然而司離卻看也沒看一眼，垂眸望著邊外底下雲彩久久，才淡淡問出一句：

「請教天尊，墮仙可會殞命？」

話中不帶有一絲感情。

“哦？”聽完後蒼瀾天尊一手抵著下顎，狹長微彎的鳳眸一瞬不瞬的盯著司離看，試圖猜測他此時的想法。

“有趣。”

「有兩種可能，一.殞命者投胎六道，二.若留有一息尚存，則為失去記憶的凡人。司離上仙這是在賭？」

有拜師的墮仙者通常會被師門除名，可是見司離上仙這一問似乎不像？

就連蒼瀾天尊也猜不透這位後起之秀心裡的想法。

「謝天尊賜教，司離心中自有數。」

神色平靜，司離手心向下輕輕一握，觸碰不了底下的霧雲，也握不住她墜落前的手。

那個時候他只是任由她離開，什麼也沒做。

“這個選擇...真的是正確的嗎？”

誰也沒發現，那雙好看的桃花眼望盡雲層，看見下界時，眼底閃過一絲波瀾。

「閉關。」

兩個字躑然有聲的響起，司離沒有理會面前還站著蒼瀾天尊，一拂袖便從眾人目光中轉身離去。

「「「「師尊！」」」」

“哎呀哎呀..他還是一樣目中無人。”蒼瀾天尊目送四人追趕著司離離去，嘴角微勾起弧度。

因為早知道他的個性，所以沒有計較這點失禮，倒是徒弟墮仙對師門影響這麼大的事，作為師尊的司離竟然選擇馬上閉關...？

事情的發展越來越有趣了不是嗎？

...

「哎呀...好痛啊....」

忍不住發出哀鳴。少女才剛睜開雙眸，又痛到馬上緊閉上，皺了皺柳眉，她只覺全身上下的骨頭快散....不，一定是散了沒錯！

肯定不能依靠自己的身體後，她下意識往旁邊爬動。然而，現在的她卻連這一絲力氣也沒有，手摸到粗糙的表皮，上面的細刺刺進嬌嫩的掌心。

「什麼東...呀！」

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下一秒支撐她的樹枝就斷了開來，身體重重摔到地上，除了劇痛外還惹得淺若吟一陣頭昏目眩。

“這運氣...到底是得多背啊？”

心裡發著牢騷。淺若吟拍了拍自己暈眩的小腦袋，眨了眨眼，待視線的模糊感消去後這才看清所在的地方。

“荒林？”

視線所及皆是一片森綠樹木，繁枝錯節的樹枝纏繞在一起，有的粗壯有的纖細到比她的手指還細。

淺若吟抬頭望向使她跌落的罪魁禍首，林中依稀能看見那根樹枝斷裂開的痕跡，似乎在嘲諷她最近不知節制的吃喝。

再低首，地上躺著半截樹枝的屍體。

“...“

「我有這麼胖嗎？哈哈...」

她一邊乾笑一邊拍拍屁股起身，卻在起身不到三秒內再度跌坐在地上，泥土濺上早已不能稱作是素白的裙袂。

“啊...真痛...！”

自從成仙後，作為下仙的淺若吟幾乎沒這麼痛過，要知道就算是她的師尊司離平時教導再嚴厲也不會體罰徒弟。

出外歷練也不會讓徒弟以身犯險，像這樣狠狠栽在泥土裡，倒是讓她回想起當人的那段時日。

就算跌入淤泥也沒人會來救，只能全靠自己爬起來。

跟她現在的處境倒是很相仿。

「怎麼又想起他了...嗚哇，這一身是怎麼回事？」

曾經的仙裙在削去仙格的如今只是普通的衣料罷了，先別說墜落下來的衝擊力道之大，強風化為利刃割破了白裙許多地方，再加上掉在樹上...

淺若吟已經不想再回想後來的淒慘過程了。

“是說...”

差點忘了，她在天上因為自削仙格而身受重傷，連行走都有困難，又怎能站起來？

淺若吟低頭看著自己，除了新多出的傷口外，血跟舊傷都奇蹟般的消失了。

從仙體變為凡人之軀，境界降低，難道也會影響到她的身體？簡直就像新生一樣...

原本該是好事，不過...現在的她滿身泥巴，一襲素白長裙破了幾處，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破的地方都不是重要部位，雖然慘不忍睹到說她是路邊流浪漢都會有人信的地步，但姑且還是能看。

應該。

淺若吟如果還是下仙，就算法力低微也能修補自己身上的衣服，現在的她就連這一點點法力都沒有，就是普通的凡人。

一開始淺若吟還想找片大點的樹葉遮住，後來想想這裡是荒林，轉眼望去都是樹木，樹木有眼睛嗎？沒有。既然只有自己一人幹嘛還遮遮掩掩。

哼哼，誰愛看誰看去吧！

淺若吟心裡剛釋然放下，突然間，從她的身旁響起一道低沉的男聲。

「請問這位下仙姑娘為何坐在泥地上傻笑呢？」

男子的聲線宛如磁石般性感，其中有著俘虜人心的魅惑，彷彿只要輕輕耳語就能使人甘願為他赴湯蹈火、付出一切。

“傻笑？“淺若吟下意識看向聲音的主人，只見她的身邊不知何時站了一名身著一襲墨黑長袍的男子，正饒有興致的俯看著地上的她。

任一頭青絲如濃墨般傾瀉而下，一雙如柳葉般細長的眼睛含著藏不住的笑意微微彎起，輕薄的雙唇往上一勾。

男子的容顏俊美非凡，五官深邃立體，倒是添了幾分異域風情；一身裁剪剛好的墨袍襯托出修長的身姿，體態比例十分完美。

他手握扇柄，一開，烏羽扇遮住了半張臉。

「你是？」

淺若吟望著這位突然出現的神秘人摸不著頭緒，知道她下仙身份的人也就那幾個，不是在玄靈山就是在天界，她不記得有看過這個人？

「失禮了，忘了自我介紹。我姓虛，名清影，是魔界四大護法之一。雖然很稀薄，不過在下感知到姑娘身上殘留幾縷微弱仙氣，所以才以此判斷，若有誤，虛某在這賠個不是。」

“仙氣？我嗎？”淺若吟不禁詫異，在削去仙格的現在，她不該帶有任何仙氣，除非...是剛剛墜落下來沾上的？

...不對不對，重點是這個人的身份可是魔界護法啊！是魔！

聽說魔族跟天界勢不兩立，生性殘暴嗜血！她過去在玄靈山修習時也聽過不少魔界大軍意圖侵略天界的傳聞。

越想越可怕，卻無奈身體站不起來。坐在泥地上的淺若吟只好默默移了移自己的屁股。

眼前的男子已經認為她是仙，說不定下一秒就會剝了自己的皮。

「看來姑娘對我有些誤解。放心好了，我不是那種嗜血的低等魔族，相反我還是來幫助姑娘的。」

那雙如柳葉般微微彎起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著淺若吟看，彷彿能洞穿人心，銳利又不失鋒芒。

「若虛某沒記錯，姑娘方才墮仙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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