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的重生 - 27 重要的人

淋雨的善後工作還真多，回到家還得洗掉身上的所有衣服，也得烘乾濕掉的書包。所幸昨天沒有帶課本回家，濕掉的只有一本筆記本和文件夾，放在最內側的紅色海豚公仔也是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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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到了第二天，不出所料真的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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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早被鬧鐘吵醒後，我感覺到臉頰好熱，腦袋發沉，身體也沒有力氣。青春的肉體真是不堪一擊，居然這麼容易就發燒，不過我的體質本來就沒有很好，所以與年齡無關，該病就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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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禮拜已經曠過一整天的課，再請假並不是上策。而且昨天和我一同淋雨的文韻，今天應該也會如常地上學，只有我一人請病假，她卻什麼事都沒有，總覺得會被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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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辦法，唯有拖着生病的身體，勉強來到學校。平常已經習慣行樓梯，但當生病時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即使只是上三層樓梯，也十分吃力，快要累倒。感覺再多上一兩層的話，隨時會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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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課室後，文韻的身影便映入眼簾，她已經坐在座位上，掛在桌旁的書包的吊飾仍然十分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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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她的方向走去，她注意到我，便對我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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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啊，你看起來像是病了呢」

「……早晨，都怪你沒有阻止我跑出去淋雨」

「吓，怪我囉？明明我是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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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隨口推卸責任，她便無奈地聳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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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昨天一起淋雨，她的臉色卻和平常一樣，絲毫沒有生病的感覺。雖然沒有病是件好事，但真讓人不爽。果然她和我不一樣，並沒有虛弱到因為一點小事就會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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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兩節課，我只是打上課本，既沒有聽課，也沒有抄筆記，全然無心裝載。總感覺整個人飄飄然的，身體沒有重心，腦袋也好痛，沒有餘力去做任何事，就像隨時都會暈倒一樣。我就這樣趴在桌上，動也動不了。我還真是潺弱，不論是這副十四歲的身體，還是十九歲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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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臉色好蒼白啊，我這就帶你去醫療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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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約聽到文韻在說話，只是腦內有太多的雜音，她的聲音變得迷糊不清，還想跟她說我只要趴下休息一會就可以了，但是卻連張開嘴的力氣也沒有。我閉上雙眼，意識在遠去，身體像是被抽離一樣，感知不到自己身處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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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生病的緣故，連內心也變得格外脆弱。在這種時候，會任憑腦袋以負面的心態去思考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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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恰恰是什麼事都不用做，曾經費下心思建構的人際關係，也會自然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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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共同的生活圈子，沒有共同話題，漸漸就會減少聯絡，不再見面，最終這段關係還是會走到平行線。我曾經預感到這一點，所以在落得這個下場之前，率先疏離了璘㬢他們，還有其他中學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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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最終還是得疏離，長痛還不如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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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文韻是特別的，我不清楚為何會將她歸作特別的類別，但不想和她分離、漸漸遠行的心，要遠勝於其他任何人，而當我察覺到她對我的特別之時，她已經早不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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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失去了她，我心裏受的傷比自己所想象中要更深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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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會對一個同班同學，普通的朋友，抱有這麼深沉的感情。不過是同班一年，只認識了一年的朋友，我卻將她放在摯友之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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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分不清楚，對她的感情到底還是不是友情。可是，我卻不能為這份感情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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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再次睜開眼，我發現我並不是趴在桌上，而是躺臥在牀上。天花板並不是是熟悉的米白色，蓋上的也不是冷氣被，這裏不是我的房間，那麼我應該在學校的醫療室。看向牆上的時鐘，現在正在上第四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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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我真的暈倒在課室裏，還在這邊睡了一個多小時，而且我沒有穿鞋，只剩下冬季的黑色長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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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掃視周圍的環境，看見文韻正在低着頭滑手機，坐在牀邊的凳上。我感覺到額頭上有股涼意，好像是貼了退熱貼，大概是她替我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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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我睡着的期間，她一直都待在這裏嗎？現在好歹正在上課中，她不應該出現在現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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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撕下退熱貼，坐了起來。注意到我的動靜，她放下手機，抬起頭來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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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韻……？是你帶我來這裏的嗎？」

「是啊，你睡了快一個半小時，身體感覺好點了嗎？」

「……頭還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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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一個半小時，再多休息了一會後，精神狀態比今早剛起牀時要好了點。但是腦袋還是很熱，也沒有幹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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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緊緊盯着我不放。只要和她對上眼，心頭就會悸動，莫名緊張。突然間，她挨近過來，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她的臉已經全完佔據我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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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以前就覺得她長着一張精緻漂亮的臉，但我未曾試過以這麼近的距離，直視她的臉龐，害我心臟怦怦跳動，快要跳出來一樣，呼吸也開始急速。她繼續迫近，雙手輕輕觸摸我的臉頰，像要貼過來一樣，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但這實在是太近了，與其失去聚焦點，還不如緊緊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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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咽下口水，手心冒出冷汗，無路可逃地等待她將要對我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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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頭好熱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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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額被輕輕觸碰，我立即睜開眼來，只見文韻的額頭正在貼着我的頭。由她傳來的體溫比我的要低，有點涼意，還挺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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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她在為我量體溫，真是讓人噓驚一場。有體溫計不用，反而用這麼原始的方法，不是會讓人誤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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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在發燒，那塊退熱貼其實剛貼沒有二十分鐘，你不要撕下來啦」

「是喔，你不用上課嗎，怎麼待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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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意識地看向她的嘴，難道剛才我在期待着會貼過來的不是何物，而是她的嘴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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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會想像出她吻下我的場景，可能我真是發了高燒，腦子也順便被燒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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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你來醫療室之後有回去上課，但第三、四節的物理課連堂，要我連住聽那個中年地中海念經，實在太折磨人，我就裝病蹺掉了」

「……謝謝你送我過來」

「舉手之勞，不用道謝啦。你病了就該好好休息，其實今天不該回學校，畢竟你現在的臉也是超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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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我會躺在醫療室睡覺，是因為文韻送我過來，所以必須向她道謝。但是她居然說她抱着我來，明明還有其他方法去送我來醫療室，偏偏是抱起不清醒的我，只要想像那個畫面，滿滿的羞恥感便迎面而來，而且她力氣還真大，這是什麼情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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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有點熱。會這麼紅，一大部份都是眼前的她所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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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課也快結束了，接下來怎麼辦，你要不要今天先早退？」

「……你呢，要回去上課了嗎？」

「嗯——其實我也蹺掉了快一節課，所以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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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退的話會記半天缺席，雖然我對保持百分百的出席率沒有執着，但是缺席的日子相隔太近，感覺亦不太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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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文韻並沒有生病，她會在這裏不過是為了陪我。她回課室上課是件十分合理的事，但是這一刻，我卻想要她再繼續留在我身邊，哪裏都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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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要站起來時，我虛弱地抓住了她的衣袖。她注意到我的小動作，微微睜大雙眼，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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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口渴了」

「那我去買水給你，你待着不要動」

「但我想喝咖啡」

「你病了啊，還喝什麼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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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的手，其實是要挽留她，不想讓她離開。可是我無法坦白這份心情，只能隨口編一個藉口，喉嚨確實有點乾，但並沒有到不喝點什麼就不行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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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臉無奈地站起來，往門口走。但在打開門之前，她轉過身來，向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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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吃早餐吧，現在有胃口嗎，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不用，我不想食」

「好吧，反正離午休也不遠，等會再吃午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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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下我的回應，她便開門，走出了醫療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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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為什麼要伸出手，為什麼要讓她留下來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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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想要怎樣，自己都搞不清楚。現在唯一清楚的是，她走了出去，等會還會回來，並不會就此失去蹤影。所以只要我留在醫療室，就能再和她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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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分鐘，她帶着一枝礦泉水和一包檸檬茶回來，遞給我水，然後再次坐在我旁邊。我接下水，喝了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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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偷偷瞥向她，她正在吸啜檸檬茶。之前也是喝檸檬茶，午休外出吃飯時也是經常喝凍檸茶，看來她十分喜歡檸檬茶。她也看向我，互相對視的那刻，我便移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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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在我睡着的時候陪着我，還有水，銀包在課室，等會我還你水的錢」

「不用謝啦，還有水的錢也不用給，不用這麼見外」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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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想到，文韻不但送我來醫療室，還留下來陪我。有她在身邊，並且醒後第一個見到的人是她，說實話我很高興，也第一次覺得，生病並不全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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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和她在一起，就已經很快樂。但當我察覺到這點，到了離別的日子，現在有多開心，到時就會有多悲傷。我一直都後知後覺，在聯絡不到她之後，心中的失落感才開始漸漸湧出，但那時我仍不知道，她在我心中佔有一席不輕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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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這，心裏就難受，空氣也變得凝重。既然我已經知曉了她對我的重要性，還要再經歷一次中三的暑假，再一次面對分離，就像戳中心中的舊傷，在疤痕上劃下新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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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移民是文韻的家事，我沒有權利去對她的家庭指手劃腳。所以即使不想和她分離，也沒有能力去改變。就算對她說下希望她留在這邊讀書的任性話，也只會徒增她的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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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尊重她的決定，並且珍惜剩餘和她一同上學的日子。在她去了外國，也保持一定的聯絡，即使以後可能不會再見面，即使感性跟不上理性，也只能這樣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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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她偏偏要移居海外，如果她的轉學，只是轉去遠一點的學校，那會有多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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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下課的鐘聲響起，打斷了我的思考。第四節課已經上完，現在是午休的時間。文韻看了看牆上的鐘，向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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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要早退嗎？」

「嗯，現在還是很不舒服，所以回家休息好了」

「那我上課室取回你的書包，你先在這等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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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目送她的身影走出醫療室。再過了五分鐘，她背着掛着藍色海豚公仔的黑色書包，手提着掛有同款的紅色海豚公仔的書包，走到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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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走吧」

「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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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止帶來我的書包，自己也背上了書包。她像是理所當然一般，準備和我一同離校。我雖然理解不了她的用意，但還是默默地穿上鞋，跟她走出醫療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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