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dlessly之短文 - 逃走吧

「誒，你這個東西拿遠點。」他指了指男人手中的袋子。「有味道。」

「你現在是在吵什麼？」男人回頭惡狠狠望向方才發話的人。

廁所裡水龍頭轉動的聲響伴隨著水滴灑落地面的嘈雜傳入男人耳裡，他頓時感到非常煩躁，搔了搔頭，一股衝動正要湧上來，卻被周圍傳來的水流聲打斷。

他把袋子扔在了現場，走向房間。

嫌棄男人的那人撿起袋子正要拿去丟，不小心瞥見裡頭的東西。「啊！」

距離房間還有一段距離，室友的聲音卻清晰的傳來，男人厭惡的摀起耳朵，想要逃離。

「聽說之後會有介紹人帶著嚮導來塔裡。」

「得救了，課本裡有說嚮導可以安撫我們的情緒。」話才剛說完，他忽然有些感傷，捂著嘴就哭了起來。

另一個人習以為常的拍了拍對方的背，直到男人帶著一臉怒色進到房間才停下。「哥......你身上怎麼會有血？」

男人抓著自己流著血的手臂，睨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

「哥，你又自殘了？」

他們是哨兵，天生情緒不穩定，住在充滿白噪音的塔裡只會讓日子更加難受。每個人的情緒波動情況不一，男人算是嚴重的，低落到時候吃不下飯，煩躁的時候會掐著自己的手臂，直到指甲掐進皮肉裡，才能有一些安慰。

「少管我。」

「不要緊，明天嚮導跟介紹人就會到了，到時候就可以離塔遠點了。」

男人沒有理會他，自顧自戴上耳塞準備睡覺，但耳塞還沒壓好就聽見門外的拍門聲，他不耐煩的讓室友去開門。

「維安！你是不是瘋了！」剛剛那嫌棄他的哨兵跑了過來，抓著他扔下的袋子大喊。

音色太高，一陣刺耳的噪音傳進耳朵，男人和另外兩個室友趕緊護住耳朵，可因為五感敏感度過高，還是導致耳內不舒服。

維安從床上彈起來，快步走過去抓住來人的衣領。「你現在給我在這邊發什麼瘋？他媽的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做的是什麼鳥事！」

來人沒有絲毫忍讓及害怕，提著袋子扔向維安。「刀！你袋子裡有刀！」

「你做了什麼？你傷了誰？」

維安定睛一看，沒有立即解釋，但情緒上來了不能丟著不解決，還抓著衣領就掄了一拳過去。

對方都還沒來得及反應，他長腿一抬，從對方頭頂劈下，聽見對方因不穩而撞到門框時，才停下動作。

「他媽那刀子不是拿來傷別人的，是你老子我。」維安把袖子捲起來，讓對方看看自己手臂上的傷口。「你看見了嗎？老子自殘了。」

「老子對塔厭煩了、對哨兵的身份厭煩了，想自殺但是害怕你知道嗎？你他媽知道嗎？」

他說完就轉過身躺回了床上，室友看他眼底下帶著倦色也沒多說什麼就熄了燈。

當什麼哨兵。

他寧願當個普通人。

從小大家都歧視普通人，輕蔑他們，欺負他們五感不好。

可維安從不這麼覺得，從對世界的感覺到對生活瑣事的感受，都讓他覺得厭煩以及害怕。

他不喜歡視力極好的感覺，他不喜歡能聽見遠方細碎聲音的感覺，他不喜歡普通人看見他會懼怕的感覺......

他討厭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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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安做了個惡夢，夢見他這輩子再也找不到一個適合他的嚮導，沒有人能安撫他的情緒。

夢見自己一直都這麼暴躁，從來沒有得到改善。

夢見手臂上的傷口愈來愈多，愈來愈深，鮮血淌了一地，最後失血過多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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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站了一排嚮導。

因為嚮導的情緒容易受哨兵影響，所以大家都不敢惹是生非、亂挑釁，以免讓嚮導情緒不穩。

介紹人指了指其中一個留著長髮的嚮導。「維安，這個最適合你。」

那個長髮的嚮導朝他走來，溫和的眉眼彎了彎，伸出了手。「維安你好，我是你的嚮導，喬克。」

伸出的手指相會那一刻，維安從靈魂上感受到了變化，自己的精神體正在被對方的精神體擁抱，他們是相互依偎的靈魂。

他從未如現在一般慶幸自己是哨兵，能夠感知到這世上這麼美好的事情，能夠與他人從精神上相容一體。

因為嚮導的到來，他們重新分配了房間，原本的室友被安排到其他地方，跟自己的嚮導一起。

某一次交歡完的夜晚，維安躺在床上望向身旁肌膚紅一塊青一塊的喬克，他的嚮導。

「喬克，我們逃走吧。」

「逃去哪？」喬克的眸裡藏著濃情蜜意。

「哪裡都好，我不要住在塔裡了。」

透過精神，喬克可以體會到維安現在的不安以及害怕，他伸出手輕輕拍著維安的胸膛。

「逃出塔後，你的五感會逐漸被摧毀哦。」

因為情緒被安撫，現在他耳裡除了喬克溫和細柔的嗓音，只剩下塔裡自帶的流水和風扇聲，他傾聽著。

「喬克會怕嗎？因為我們結合過，一但結合就不能再分開了，如果我到塔外死了，你會恨我嗎？」

結合後，生命就被綁在了一起，一方死了，另一方也絕對活不長久。

「不會。」喬克吻著維安的額頭。「我是你的嚮導，你是我的哨兵，我們注定要一起。」

「我不怕。」

在後來的某一個晚上，維安之前的室友看見他帶著他的嚮導走出了塔，一直走一直走，從來沒有回過頭。

後來塔裡的人說，維安和嚮導喬克死了，勸導大家不要妄想輕易逃離，好好做好介紹人給予的工作、安分守己的度日最為重要。

所有人都被矇騙過去，殊不知那對死亡的鴛鴦在生前比他們還要快樂。

維安和喬克死前沒有太多的痛苦，他們躺在一張床上，擁抱著對方，精神體正在接觸，他們擁吻。

「維安，我們都是少數人種，我知道你以往過得辛苦，也不會有人祝福我們離塔而去，離世界而去。」

「但我們要祝福自己，願我們下輩子還能見面。我還要當你的嚮導。」

「我也還要當你的哨兵。」

「嗯。」

哨兵和嚮導不一定要戀愛，可正是因為他們愛上了彼此，對於結合後的命運才更能甘之如飴。

原來所謂結合一點也不嚇人，一點也不危險，這只是對於兩人忠貞愛情的見證。

相互背負著對方的生命，靈魂與精神相遇相容的那一瞬間，他們便永遠屬於對方。

並且，以自己的靈魂見證了對方靈魂的高貴。

真正的，相愛的兩個靈魂，充斥著決心以及極致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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