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整者】 - 23-『重生』

　　（　第二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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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陷入一片慘絕人寰，不論是大火正在吞噬著被攔腰折斷的大樹、被破壞得滿目瘡痍的白色橋梁就浸在河水內，還是直到剛才都還是綠油油草地的死黑焦土，都讓東城市立環河公園在眨眼間變成了人間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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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貝國東城標準時間：００３０時，半年前。遭毀的東城市立環河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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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蛋！」魅上娜就在面對這片焦土時，因為憤怒而使肩膀不斷抽搐著，「父親到底對這裡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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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站在魅上娜身後的泠藏櫻不發一語地看著周圍，儘管表情上沒有太多情緒，但心裡確實有滿腔的怒火不知該從何發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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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這種力量所衝擊，當下在環河公園中的人應該死得毫無痛苦吧？畢竟那是一瞬間的事情，誰也想不到就只是眨個眼，自己居然就這麼從世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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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再也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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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魅上娜倏地停下了身體不間斷的抽搐，口裡吐出的白煙濃得嚇人，可見入夜的東城氣溫有多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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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顧自地屈膝蹲了下來的魅上娜，逕自從外套的口袋內掏出了一把黑色制式手槍，透過讓子彈上膛的滑套作動，喀喀的聲響便清脆地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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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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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泠藏櫻舉步向前，試著要阻止魅上娜的自殺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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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人生，我再也無法繼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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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魅上娜順利將槍口抵住自己的太陽穴時，槍響與此同時驚擾了整片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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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鮮血本該隨著由槍口冒起的白煙而飛濺，但就在泠藏櫻快步抵達魅上娜身邊，單手將槍口自她的太陽穴上壓下時被扭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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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撲空的子彈，讓跪在地上的魅上娜更是失控地痛哭著，見狀的泠藏櫻也於心不忍繼續責備下去，而逕自將原本要吐出的話給吞回肚子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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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離開貝國吧？」泠藏櫻獨斷地做出了決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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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魅上娜就像斷了線的人偶一樣癱坐在地上，她呆呆地看著綿延不絕於四周的餘火，仍在可燃物體上苟延殘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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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國家已經沒救了，要不了多久就會陷入毫無意義的內戰，最後分崩離析的。」儘管泠藏櫻的冷靜態度表現得足以令人發火，但她說的確實沒有錯，「只要我們把奪來的以賽亞書帶出貝國，至少他們就無法再繼續那些殘忍的人體實驗，接下來就只剩下想辦法封印它了。」

　　「嗯，就這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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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魅上娜準備採納泠藏櫻的決定時，她發現了靠近河岸的前方有著些什麼而中斷了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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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託要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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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只有一個人也好，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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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奔跑時吸入了太多的冷空氣，使魅上娜的肺幾乎就要炸開了似，所謂的撕心裂肺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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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身體被無數鋼條給貫穿的尹智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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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入地面的鋼條就彷彿將尹智厚給抬了起來一樣，使他的身體就插在鋼條上，殘忍地懸於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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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汩汩而流的血液沿著鋼條朝下延伸，它浸染了變成焦土的草皮。每多浸染一些，尹智厚的生命就諷刺地多流失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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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憐的人……」魅上娜充滿憐憫的語氣，就和從眼眶中汩汩而出的淚水一同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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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心疾首的魅上娜於心不忍地將目光別開，在彈指間她的腦袋便被罪惡感給填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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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的泠藏櫻，則是準備以手上的槍枝，替尹智厚仁慈地結束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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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諒我是個冷血的女孩。」魅上娜的話中，充斥著痛徹心扉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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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倏忽間，魅上娜感受到了一抹溫暖逕自出現在自己的臉頰上，待她睜開雙眼後才發現那是尹智厚沾著血液的手，但她並不知道尹智厚這麼做究竟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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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身體被無數鋼筋貫穿、即將失去生命的男孩，居然意義不明地提起手伸進魅上娜的紅色頭髮之中──魅上娜十分明顯地感受到他手指上的體溫一直延伸到自己耳後，直到大拇指滑過她的臉頰，才讓她發現這個人居然是想幫自己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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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就要死去的男孩，卻有如此溫暖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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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來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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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來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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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魅上娜在心裡祈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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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明……就要放棄一切了，為什麼你還要給我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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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魅上娜看上去氣得渾身顫抖，只見她放下了本來要用來自殺的槍，費解地看著尹智厚那飽含痛苦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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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智厚微笑起的無言，就好像把所有意念都輸入了這道笑容似的。

　　「後頭還有一位女性，」泠藏櫻指了指身後趴在地上的葉紀梓說道，「雖然外表看起來傷得比這個人還輕，但臟器大概已經受到致命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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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趴在地上的葉紀梓不斷地朝著尹智厚伸出手，渙散的眼眸周圍因為腦部受到重創而佈滿了紅色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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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面爬向尹智厚，一面在口裡在叨念著某個名字的葉紀梓，紅色淚水就從她的眼眶周圍溢出，接著沿巴掌大小的臉頰緩緩滑落，就猶如他們正在消逝當中的生命跡象一樣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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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自顧不暇了，為什麼還有那個心思為了素未謀面的人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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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淺淡到幾乎看不見的笑容，就好像想藉由將自己的溫暖傳遞出去來告訴我：『只要活著就肯定會有希望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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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櫻，」魅上娜突地站直了身體，看著奄奄一息的尹智厚時決定道，「我要救他們。」

　　「那是不可能的，他們都已經受到致命傷了，就算及時送去蓋亞市的醫療機構也是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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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泠藏櫻說的確實沒錯，不論是誰看見他們的狀況，看法肯定都與她別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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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不是有以賽亞書嗎？」魅上娜轉過身，看著驚愕不已的泠藏櫻接言道「就用它，讓他們繼續活下去。」

　　「露娜！妳瘋了嗎？這樣一來他們就會變成第二型調整者！到時候我們的麻煩和阻礙就只會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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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魅上娜逕自轉過身，在面對泠藏櫻的同時更是舉起了槍，槍口便不偏不倚地對準著她的心臟，在與此同時做出了聽起來毫無威脅性可言的通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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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阻止不了父親利用以賽亞書做出錯誤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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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魅上娜在遙望泠藏櫻時的眼角正含著淚，口吻的底氣雖然不足，卻足以聽出她的意志有多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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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既救不了北城，也害了東城，而他們兩個是我們贖罪的開始。」

　　「我們並沒有那個責任，妳已經盡力了，露娜──」泠藏櫻兀自朝著魅上娜邁開步伐，直到槍口抵住了自己的胸膛時才止步說道，「錯的人是肯拉迪，而妳是那個試著導正錯誤、阻止情況變得更嚴重的人。要認真說起來，妳我並沒有欠這個國家什麼，是妳背負太多不屬於妳的罪業在自己身上。事已至此──我們已經善盡責任了，有些事就是憑藉一己之力所無法改變的。」

　　「我說了──」魅上娜語帶堅定的同時，視死如歸便自她的眼眸中照映而出，「我要救他們，他們不該犧牲的。」

　　「阿瑞斯市的人們、戴魔斯區的難民們也沒有犧牲的理由。」泠藏櫻以戴著織布手套的單手抓住槍身，好像在告訴魅上娜：『既然要開槍，就要射準一點』一樣，「但他們也在內戰中被犧牲了，告訴我──他們有誰是被拯救的嗎？」

　　「就因為我們力所未逮的錯誤，所以就連眼前這些本可以被拯救的人都要視若無睹嗎？」在霎那間厲聲而出的魅上娜，著實令泠藏櫻吃了個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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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保護與保護者，一直都是魅上娜與泠藏櫻之間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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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以來不論發生什麼事，都是身為保護者的泠藏櫻在控制一切，魅上娜就只要乖乖地配合她的計畫就能獲得周全保護，因此她認為魅上娜理所當然地不該有任何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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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泠藏櫻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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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可以被拯救的生命，因為我們的一些過錯而選擇袖手旁觀，那我們和凜冬有什麼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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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魅上娜不但忤逆了泠藏櫻的計畫，甚至做好與整個地方政府為敵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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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以來護著她成長的泠藏櫻就像被打醒的裝睡者一樣，一瞬間裡她發現到比起魅上娜，自私自利、透過踐踏他人屍體一路活著的自己的確醜惡到了一個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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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就算醜惡又如何？在這個掉入狗屎般的世界裡，每個人光是活著就已經拚盡全力了！又有誰能夠在這種世界裡，將一切做到盡善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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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不做的話，我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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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魅上娜將手槍自泠藏櫻的手中抽回，看著她的眼神中盡是無法諒解與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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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泠藏櫻在魅上娜轉過身時單手搭住了她的肩膀，這才讓衝動的她停止了動作，轉而等待並觀察著泠藏櫻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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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會做的──」泠藏櫻看著轉過身，注視自己的魅上娜說道，「但妳要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妳，露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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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暫而激烈的爭吵，就在被安裝了反偵測塗裝裝甲的中型戰術卡車，它那道長長的煞車聲中停歇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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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口中所說的以賽亞書，此時就被安置在那輛無法被追蹤的軍事用中型戰術卡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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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諒我是個冷血的女孩，」魅上娜露出了歷盡滄桑般的笑容，在泠藏櫻讀懂那道笑容背後所背負的沉重後，暗自在心裡痛恨起無法為她分擔痛苦的自己，「藏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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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咖啡色織布手套呈現了握拳的姿態，那是泠藏櫻在憤恨不已時所不禁做出的舉動，她深深厭惡什麼都為魅上娜做了，同時卻一點也拯救不了魅上娜的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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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妳並不是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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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其實就只是希望妳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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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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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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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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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以來，我都幻想著自己會成為能夠拯救妳的那個英雄。〞──泠藏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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