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之雙刃【超能力校園/青春喜劇】 - 【全校競技篇】13 運動會 (4)

為什麼？

總是不能做好一件事……

永翎應該惱死我了。

凝欣捲縮著身體，並不是覺得冷。羞恥心充斥全身，每一寸皮膚都發出熱，熱得彷彿感應到通紅的臉頰。

兩行淚水流出，流過臉頰，再經過膝上的傷口，凝欣連連喊痛。

很痛……

她看著滿佈血跡的雙腿、雙臂，臉上掛著虐心的笑容。破損、流血的身體，她覺得很美。

儘管弄痛我、踏傷我吧！唯有我配上這些。

漸漸，傷口又不再痛了。

凝欣把頭深深埋在折起的雙腿之間。她沒注意到，永翎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面前。

和煦的午後陽光剛好照到凝欣。瀏海閃爍金黃色的光芒，好像黃昏時分灑滿落葉的校園步道。永翎覺得這樣就好，所以沒移開腳步。

即使閉上眼，依稀看得見外面的光。很暖和，凝欣如此想的時候，心情稍微變好了。

溫柔的感覺驅使她抬起頭。這時，她才發現陽光不是因其本身而溫柔。

「凝欣……」永翎呼喚她的名字。

「對不起……」凝欣說著，眼眶隨即又湧出淚水了。

她想用手擦掉，然而永翎止著她。

「手髒，碰到眼會發炎的，用這個。」他從口袋裡掏出衛生紙給她。

凝欣攤開紙巾，整張臉埋進去，肩膀縮起而稍微顫抖。

「對不起……因為我的失誤……」

「大家都沒怪罪妳，很擔心妳呢。」

「你不用安慰我了。」

凝欣抽著鼻子，一面在淚眼汪汪，一面自嘲般笑。

似曾相識的畫面，永翎坐在凝欣旁邊。曲起右腿而伸直左腿，擱在膝上的手就差一罐汽水。

永翎想藉此拉近彼此的距離，使凝欣趟開心扉。

藏了半張臉，垂下目光，永翎盯著凝欣的側臉很久。最後，他打破沉默。

「接力不是一個人的遊戲，一邊輸掉，其他隊友替妳追回。」

曉曈的說話出現在腦海裡。

然而，凝欣聽了之後更是認定是自己的責任，看起來更加意志消沉。

「比賽就輸在我手上。我犯了不可挽回的失誤。」

「如果妳不參賽，我們連上場的機會都沒有。」

現實裡比較大機會出現的情況是：即使凝欣不參賽，最後也會湊夠人數比賽。永翎拋出這個理據的時候也覺得可笑，根本無法說服別人吧。但為了鼓勵凝欣，他將話強掰過來。

「嗯？」凝欣轉過頭來，困惑地歪著頭。

「妳知道妳們多麼討厭運動。如果一直沒人報名，就真的沒然後了。」

永翎口中的「她們」泛指女生。凝欣熟知她的「同族」，不能同意更多。

她也不喜歡上體育課。

「所以，妳願意踏出改變現狀的一步，已經很好了。」

改變現狀，這個詞語在凝欣耳邊迴響。

同時喚醒她為何要參加比賽。

不想以後孤單一人，所以才參加班際接力，創造契機改變現狀。

話語說中凝欣心裡，眼淚再一次潰堤而出。

「妳做得很好。」永翎反覆安慰。眼前的少女深埋著臉，想要肯定自己似的不停點頭。

「傷得很嚴重呢！我帶妳去醫療隊治理傷口。班導擔心著啊！」

傷口太久沒處理，血跡乾了一半，每下觸動反而更加痛。

「好痛……」凝欣咬緊牙關擠出兩個字。連站穩也不容易，不要說要她走。

「上來吧。」永翎蹲下。

「怎可以……」見到永翎說要背自己，凝欣第一個反應是搖頭。太讓人害羞了。

「傷口受感染就麻煩了。」永翎催促道。

「對不起……」凝欣乖乖地讓永翎背著自己。

途中，永翎不發一言。離開觀眾席後方回到跑道附近，此時正在進行老師的比賽。有為敬愛老師打氣的同學，不少人把目光分散到這邊，嘰嘰喳喳地談論。

凝欣心裡羞恥難當，不想面對他人目光的她摟得更緊。

柔軟的身軀緊緊落在永翎的背上。

髮絲飄散的香味、溫熱的體溫，甚至是心跳和鼻息，在沉默之下格外清晰。

永翎背負凝欣來到醫療帳篷，相穗穿著整齊制服，彷彿陷入狂喜叫道。

「哇！永翎夠猛啊！」

背患了重感冒的秋月到醫院，這女人都是相同評價。不過因為是親眼見聞，反應自然更大了。

撇開玩笑話，相穗認真地替凝欣檢查傷勢。

「以後不要這樣了。妳看，傷口已經有點含膿。發炎、受細菌感染後果可大可小。」相穗指著凝欣膝上的傷口，破掉的表皮冒著一點點黃色膿液。

因為自己鬧脾氣困擾了很多人，凝欣低下頭。

「我要幫妳洗傷口。吶，有些已經乾成血塊，所以接下來會有點痛。」

生理鹽水、碘液、消毒棉已經準備就緒。

「唔……」凝欣咬著下唇，隱忍著痛。

「竟然沒喊痛，真厲害。」相穗包紮傷口的時候說道。

「習慣了。」凝欣淡然說。

「喔……妳可以走了，回去之後要每天清洗傷口，不懂的話可以到醫院。」相穗遲疑了一下，才關上急救箱。

正打算走出帳幕，她搭著永翎的肩膀：「凝欣到底是怎樣啦？」

即使凝欣在旁邊，相穗的聲音小得讓永翎打從心底認為只有他倆聽到。

永翎聽到凝欣的回答，也跟相穗有類似的反應。那句話，暗示凝欣過去不但遭受謾罵，甚至是家庭暴力。因為不可以喊痛，久而久之練成了忍痛技巧。

永翎對練成這種「技能」完全高興不起來。

但是，現在不是討論這件事的適當時機。雖然相信相穗不是會把這件事當茶餘飯後看待，但這不是永翎輕率把同學的陰暗面傳出去的理由。

遲點再說──永翎豎起手指抵唇：請恕無可奉告。

相穗微張開唇，躊躇了幾秒，最終還是作罷。

直覺告訴她，看永翎的臉色一定知道部分內情。認真的表情如同在戰鬥中，這件事一定非同小可。

不可以再問下去。相穗暗說，警戒心蓋過了好奇心。

她送他們出去。

秋月早就恭候多時。

「秋月姊姊……」凝欣跑到秋月跟前，投入她的懷抱。

「妳做得很好啊！」秋月撫著凝欣的頭髮。

「妳們是不是兩姊妹？」

這時，一位戴著眼鏡的矮胖女人開玩笑地說道，她是醫療隊的負責老師。

「我們可是好姊妹喔！」秋月推著凝欣，這幅畫面一定是很疼惜弟妹的姊姊。

大家都是女人，秋月很快就跟老師搭上頻道，也相當巧妙化解這場美麗的誤會。

直到聽到要返回所屬班別的廣播，三人方別了老師，各自回去應該的位置。

「遲點再見。」來到同往後台的通道前，秋月說道。

只剩下永翎和凝欣。

不知不覺間，天際已染成深深的黃色。大廈都被暗黑的影爪抓著，覆著黑壓壓的薄布。

兩人並肩走向跑道的盡頭。凝欣那張泛著淚光的臉，早已乾透了，眼眸掠過草原的光景。

永翎的眼中，盡管所見不一，這還是美麗的一幕。

他們的眼眸看似一樣。想法？也是。

這天是美好的一天。

應該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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