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裡的交響樂【短篇集、詩集】 - 雨夜下的詠嘆

　　「我在遠方聽見一聲哭泣，

　　你同樣也被拋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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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對，為何我會在這裡？

　　在有記憶以來，我一直在世界各地流浪。把自己收在古舊的行李箱裡，漫無目的地行走。

　　從南到北，從西到東，我曾經遇過很多人，與很多人立下契約，但直到今天，我仍在尋覓的路上。

　　我在尋覓甚麼？

　　回到創造者的懷抱裡。

　　創造者在哪裡？

　　我不知道。

　　為什麼他要拋棄我？

　　我不知道。

　　他把我遺忘了嗎？

　　我不清楚。

　　為什麼我明明被拋棄了，但仍然存在？

　　講到底，到底是誰創造了我，衪又為何要創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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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確切的實體，雖然能夠以貓的姿態出現在現世，但本體就在那古舊的行李箱裡，不能分離。到底我是一隻貓，還是一個行李箱，或者是兩者以外的第三種物體？就連我自己也不清楚。

　　當我睜開眼時，就已經發現自己躺在一條後巷裡。我未曾見過創造者的樣貌，也未曾得知衪創造我的理由，我只知道自己是誰，活著的事實。

　　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歸屬的地方，我感覺自己就像一件在風中隨處飄動的垃圾，無意義、被拋棄、一直流浪。

　　被創造者拋棄了的，就是垃圾。

　　如果我是為了被拋棄而創造，那我的人生從一開始就沒有意義。但我依舊站在這裡，那麼這又代表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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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永恆之書』吧，那時你便會知道關於自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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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烙印在靈魂裡的唯一信息，驅使我展開尋覓的旅途。我不知道「永恆之書」是甚麼，問過其他異生物，得到的答案只是「我們的起點和終端」。我的人生從一開始並沒有意義，找到這本書，未必等於一定找到意義，但不去行動，就一定不會找到。

　　在尋覓的路上，我遇過不少人，跟不少人訂過契約，但我的生命對比起他們來說實在太長了，我每次都只能瞪眼看著他們離我而去，再踏上孤獨的旅程，再遇上另一人，如此類推。

　　漫長的旅程像是沒有終點，到現在我仍然找不到那個終點。

　　我開始覺得累，開始想放棄。

　　我只是想回家，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是甚麼。

　　到底這趟旅程還要持續多久？

　　我已經很累，不想再走。不如讓我永遠融入黑暗，永遠被拋棄就算了，那麼我就可以忘掉一切痛苦，不用再離別，變得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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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在一個下雨的晚上，我聽到一把聲音如此問我。

　　他就站在後巷，撐著傘，望著包裹我的行李箱。

　　「我不知道。那你又為何會在這裡？」

　　大雨沖刷走無謂的聲音，彷彿此刻世界就只剩下我們二人，互相對視。

　　「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我？」

　　他說，在雨中聽到一陣哭泣聲，依循聲音便找到這條後巷來。

　　原來我在哭嗎？

　　我的聲音不是一般人能夠隨意聽到的，就算是魔法師，也只有一小部份人能夠聽到我的呼喚。剛才我並沒有帶意識地呼喊任何人，為何他會察覺到？

　　我注視著他，一看，就察覺到了。

　　他跟我是一樣的。

　　「你同樣也被拋棄了嗎？」我問。

　　同樣被世界拋棄，被時間拋棄，只能在時間的洪流中流浪的可悲存在。

　　他同樣不知道自己從何處來，該到何處去。成為時間的棄子並不是他所希望的，而他追求的，只是找到自己人生的終結。

　　要解除他身上的詛咒，「永恆之書」可能有用；而我旅途的終點站，就是這本未知的「永恆之書」。

　　既然我們的終點站是一樣的，不如就攜手去尋覓吧。

　　「我想找到自己的歸屬，你想找到自己的終結。既然如此，不如我們互相利用吧。你利用我去找到死，我利用你去找到我的歸屬。」

　　再次踏上無盡的旅途吧。

　　在漫長的尋覓旅程中，最需要的是一個長伴身邊的旅伴。

　　我不知道這趟旅程還要持續多久，但與他在一起，最少不會再變得孤獨。

　　我們都是被拋棄的，那麼就握緊對方的手，不需再感受離別的傷痛，一同走向未知但的確存在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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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為何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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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為何我會在這裡。

　　我是一個迷途之人，從來都是。

　　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也不知道該到何處去。

　　人們說，每個人出生在世上必有其意義。人要知道自己從何處來，才能知道該往何處去；死是人的終結，就因為有死亡，才襯托出生命的意義。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出生，到底來自何方，有記憶時就已經成為了別人的奴隸；他們說我忘記了自己本來的名字，但也可能從一開始就未曾有過名字。

　　不知道自己從何處來的我，到底存在的意義是甚麼？

　　買下我的魔法師說，我們全部人的存在意義都是為了成為祭品，達成魔法師的夙願之一──控制體內時間，也就是長生不老。當時機成熟，我們全部人都將要獻上生命，為知識作出貢獻。

　　如果是為了死亡而存在，那麼我的人生從一開始又有何意義呢。但就算沒有意義，我仍舊站在這裡，仍然活著，這到底是為什麼？

　　迷路的感覺很不好受，就像終日困在濃厚的白霧裡，看不清前路，只能任由外力拉扯。我想完結這個永遠解不開的矛盾，想為自己做出一個終點。腦內終日映照著那股名為死亡的黑暗，一直覺得只要能夠離去，一切將能終結。

　　我嘗試過很多次，但都失敗了；就當我終於能夠如願離開之際，天使卻把我的終結奪去了。

　　終於等到能夠終結生命的一刻，衪卻把我的時間停止，關上了去路的門。無論我如何努力尋找解開詛咒的方法、嘗試自行製造終結，那道門始終沒有為我而開。

　　生命是因為有始有終，才能被稱為生命。沒有終結的生命，能夠被稱為「生命」嗎？

　　魔法界視我為禁忌，把我的體質定義為打開禁忌之門的後果；世界視我為異類，沒有人能夠一同與我站在同一角度看世界。就算遇上過能被稱為「親愛的」對象，最後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在時間的巨河裡流逝，只剩下自己一人站在原地。

　　我就像一個孤兒，被世界拋棄，迷失在生與死之間；孤獨一直與我同在，是除了身上的詛咒外，長年旅途的唯一旅伴。

　　我的願望只有一個──尋得死亡。到底要到多久，才能找到離開迷宮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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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為何會在這裡？」

　　在某個下雨的晚上，我聽到一把哭泣的聲音。

　　倫敦的雨天總令人感到鬱悶。雨點一滴一滴滑落在大衣和帽子上，本來繁忙的牛津街變得疏落，行人寥寥可數。抬頭望去，鎢絲燈泡的微弱的黃光嘗試照亮街道兩旁，但不足以照亮黑暗的夜空，令街道更添憂鬱之氣。

　　正值大蕭條，英國經濟停滯不停，走在本應商店林立的牛津街上，經過一間又一間張貼著倒閉告示的店舖，想到昔日的繁華氣氛，有誰不會想嘆一口氣。

　　就在這時，我聽到一聲哭泣。

　　這把聲音十分微弱，稍一不留神便會被風聲蓋去。聽起來明明只是普通的哭泣，但不知為何，它令我想起自己心裡流過無數次的眼淚。

　　哭聲沒有停止，我依循聲音的方向，走到附近的一條後巷，那裡沒有人影，就只有一個古舊的深紅皮革行李箱。從行李箱裡，我感覺到魔力，似是有魔法生物在裡面。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我站在後巷盡頭，問。

　　行李箱裡的生物聽見我的聲音，似是有點驚訝，停止了哭泣。「我不知道。你又為何會在這裡？」

　　「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我？」

　　行李箱似乎沒有發覺自己在哭，當我解釋過後，他呆了一會，突然說：「你同樣也被拋棄了嗎？」

　　原來我們都是迷途之子。被世界拋棄，被時間拋棄，不知道自己從何處來，該到何處去。

　　我們是一樣的。不，並不完全一樣，但十分相似。

　　「迷途之子啊，你到底想往哪裡去？」他問。

　　「我只是想獲得死亡。」

　　「甚麼？你想死去？」

　　「嗯。」

　　行李箱似乎一眼看穿了我身上的詛咒：「真是有趣。你擁有世上眾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卻想盡一切辦法捨棄它。」

　　「那又怎樣，它並不是我想要的。」那只是那個充滿惡意的天使因一時興趣而強加於我身上的詛咒，誰想要，我就給他吧。「那麼你又想到哪裡去？」

　　「我只是想尋得『永恆之書』。」他答。

　　「永恆之書」，魔法界傳說中載有「永恆」魔法、以及世上所有魔法之書。他說如果找到這本書，也許便能知道關於自己的一切，繼而尋得應去之路。而使用「永恆之書」，也許便能強制召喚出施予詛咒給我的天使，讓他將詛咒解除；或者從中找到其他可以破解時間詛咒的方法。行李箱不知道書在哪裡，只知道終有一日它將會來到這個日不落帝國，只要書一到，身為暗系生物的他便能感應到，從而尋得它的蹤影。

　　「既然我們的終點站是一樣的，不如就攜手去尋覓吧。」他說：「我想找到自己的歸屬，你想找到自己的終結。既然如此，不如我們便互相利用，你利用我去找到死，我利用你去找到我的歸屬。」

　　「即是要我與你一同繼續活下去吧？」

　　「我們都是在時間洪流中的異樣存在，有旅伴的旅程，最少不會孤獨。」

　　也對，況且我們是一樣的，那麼就不用再害怕承受離別的痛苦，握著她的手，走向那未知的終點。

　　也許我們都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那就經由尋找終點，一起尋回起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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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一起離開吧，

　　我已經準備好了。」

　　此短文是根據筆下某未完成的小說而寫的。就算未讀過該小說，也不會影響閱讀此文。或者有讀者能眼尖地留意到這是誰的故事？7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ecRUhl3VN

　　短文開頭和結尾是「アリア《離れずにそばにいて》」（詠嘆調「伴我身邊不要離開」）的第一句及最後一句歌詞。我覺得首一句真的很適合故事裡的二人，所以就引用了。

　　アリア《離れずにそばにいて》：7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1AhVjfR3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