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鈴奇幻譚 - 第二十二章萊伊的諾言

三人在天完全變黑之前到達下一座城鎮：羅瑟敦。

萊伊和車夫約定好在驛站分別，明天再來旅館接他們。所以，他們下了馬車後，旋即找尋旅店投宿。

他們在大街上選了一家看起來門面光鮮的旅店進去。

萊伊首先走到櫃檯，背後只是跟著梅迪埃。卡露爾大概還在外面栓好馬兒吧。

「請問還有沒有空的房間？」萊伊問。白髮蒼蒼的旅店老板抬起頭，滿臉皺紋的他睡眼惺忪，說不定剛才就在睡。他的年紀看上去真的很老邁。

老伯緩緩拿出邊角早已磨損的筆記本。這個動作的手也是微微抖著。

一下夜風吹過，走廊上的燭火一下子吹滅了一半。

「哎呀呀……夜來怪風，肯定有不祥的事情發生。最近的戰事慘絕人寰，我這老朽又能做什麼？」

老伯彷彿自言自語。對陌生的客官說不吉利的話，萊伊只是覺得很怪。

「噢！走廊很黑耶！」梅迪埃驚嘆，似乎沒留意旅店老板。

「唉，又要重新點亮了……」

老伯無可奈何，拿起桌上的油燈準備起身之際……

「老伯伯，我來幫你。」染上腮紅的梅迪埃笑盈盈地說。

「喔……」老伯好奇眼前的小女孩到底有什麼方法幫他。

梅迪埃拿出魔法書，詠唱咒語的同時手中的書就給一股奇妙的氣流翻開到特定頁數。

刻畫在紙頁上的符文宛如火燒的光芒。梅迪埃輕彈手指，指尖射出一道道火舌，準確無誤命中燭台。

幽幽的走廊重新燃亮。大概是因為被梅迪埃樂於助人的個性感染，萊伊覺得這裡比起剛到來的時候還要溫暖。

「很謝謝你們，年輕人。」老伯露出祥和的笑容。

「嘿嘿……因為我是火魔法師。」梅迪埃擦擦鼻子，挺胸說道。

這時，老伯已經把一條鑰匙放在櫃檯上。

「這裡是一晚的房錢。」萊伊解下錢袋，掏出銅板在手上堆起兩座小塔，放在鑰匙旁邊。

「你們的房間在一樓。」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萊伊將鑰匙圈套在手指上瀟灑地轉著，卡露爾也把馬兒安頓好，進到旅店的時候拉下兜帽。深紅的卷髮只要脫下帽子就會凌亂不堪。她嘗試保持耐性理順打結的頭髮，但很快就放棄了。

「家姐，剛剛我用火魔法替老伯伯點亮蠟燭呢！」

「這樣嗎……梅迪好乖。」

姊妹倆手挽手，在廊下愉快地交談，跟隨拿行李的萊伊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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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了木房門，萊伊率先放下兩袋大行李袋。姊妹在他背後進去房間。梅迪埃召喚一團小巧可愛的火球拿在手上，照亮漆黑的房間。

此時，大致看得見裡面的情形：簡陋的客房沒任何裝潢，右邊放著一張好比大通鋪的矮床。左邊有一座小小的壁爐。面對它的桌子上放著一盞油燈。

梅迪埃照辦煮碗，點亮所有的燈。光線依然很暗，老舊的磚牆難抵歲月逐漸燻黑。如何看都令人很不舒服。

「哇！好大的一張床。」梅迪埃踢脫鞋子，「大」字形撲上床。

碰！

就算梅迪埃長得嬌小玲瓏，跳上床還是弄出很大的響聲，萊伊還感覺到腳下一下震動。

目光一轉，卡露爾走到壁爐前，手指抹了磚頭上的灰塵，旋即又拍走。儘管並不明白她這樣做的用意。

「有火爐，可以吃一些熱食。」卡露爾在自言自語。

家中崗位使姊妹倆看重的地方也有不同。沉思的卡露爾、在床上印上自己的圖案的梅迪埃，萊伊來回注視她們，看似毫無關聯的交流讓萊伊暗自微笑。

這時，梅迪埃坐起身，呼喚壁爐前的背影：「家姐！今晚你睡這。」

卡露爾略有倦意，然而聽到妹妹叫自己還是努力擠出笑容。只是，她轉過頭就馬上陷入僵直。

梅迪埃指著右邊，換言之她打算睡在卡露爾和萊伊中間。

「不行！」跟倫納德的時候一樣，卡露爾堅拒妹妹跟萊伊睡一起。

「要麼，家姐和我交換吧。我就要妳跟我一起睡。」

更糟的結果。

卡露爾死也不要跟萊伊共枕。她痛恨地盯著萊伊，這個男人又是一副事不關己，選好最佳位置看好戲的囂張模樣。

她的眼瞪得像金魚一樣大，紅著臉鼓起頰。

最後，她如同宣告放棄的嘆了口氣。

她找來一跟大棉線，拉直綁在大通鋪上。

「這裡是你睡的空間，不許越過這條線。」

「這個空間還擠不下我呢！」

萊伊提出反對，加上梅迪埃「家姐啊！」的呼聲下，卡露爾容許重新劃分地盤。

萊伊一躺下，卡露爾就劃線：「吶，別說我欺負你。讓出很多空間給你啦！」

「我沒聽過交了房錢還睡不到半張床。」萊伊揚起嘴皮笑著說。他在床的邊緣躺平，手臂離紅線還有十公分。

卡露爾本想念一下萊伊。「這……」如此嘖了一聲後，話到口邊又吞回去了。奔波了一整天，即使不說，她已經累透了，不想花力氣罵人。這對萊伊來說更是求之不得。雖然對眼前沉靜的女人有點訝異，萊伊沒不要臉到主動找碴。

「市場已經打烊。我去看看鎮上有沒有獵人。」身為獵人的卡露爾站起身，執起一把匕首藏在腰際自衛就走向門口。

市場在下午五點打烊，但這個國家裡有很多夜歸的人。獵人把多出來的食材變賣，幫助沒有食物的人之餘也幫補生計。

在故鄉和倫納德的日子，卡露爾自然也做過這種活兒，所以她很清楚這些流浪商人。

「家姐，我來幫妳。」梅迪埃馬上站起身，跑到準備出門的卡露爾。

相比獨留妹妹與萊伊共度一室，留在自己身邊還比較安心。扭開門鎖的一刻，卡露爾張著一雙銳利目光，叮囑道：「你給我看家。」

萊伊右手枕在腦後，左手打發她們出門。

耳邊傳來木門關上的聲音，躺臥床上的萊伊發呆一般看著頭頂上的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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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去到一半，萊伊驀地醒來。

他伸手到右大腿摸了一把，不慎把懷錶掃到地上。「叮鈴」的響聲清脆明亮。他回頭一看，幸好沒有吵醒她們。

懷錶的時針反射月色，指著三點的位置。離開菲雷爾大宅之後，午夜驚醒的時候都是大約這個時分。

萊伊悄悄挪動身體，坐起身。藍月的淡光柔和地灑在臉上，睡意稍微減退些許。

月色下，看見姊妹倆優美的睡相。她們面對面，彼此牽著手，怎麼看都是甜蜜的畫面。

萊伊抱著膝，抬頭望月。在孤獨的夜裡，欣賞月色也是一種樂事。不單是自己，就連孤月也許都希望有一知心。

望月，往往就是思念之時。靜寂之時浮現在腦海裡的人，當然是父親。

不知道您在阿斯達城過得怎樣？萊伊暗自想著。

「求求你們……不要拋下我……」

萊伊聽到身邊的飲泣聲，慌張地看過去。梅迪埃的臉色很難看，在月色照射下顯得更蒼白。

她顫抖著聲線說夢話。此時，一道淚痕劃破她的粉臉。接著，是第二道……

她依然做著同一個惡夢。

萊伊很在意在他面前哭泣的梅迪埃。

梅迪埃繼續做惡夢，代表她依然沒完全相信自己。

萊伊苦惱，到底如何做才可以令她相信自己？

他仰望月色。月稍微落下的時候，他漸漸意識到問題的癥結。

『家姐，他是好人。他會幫助我們打敗巴頓的。』

一把明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彷彿梅迪埃就在這裡耳語。

萊伊眨了眨有點乾澀的眼。視線清晰了許後，他理順原本有點亂的思緒。

梅迪埃要的不是漂亮的衣服，也不是要自己的甜言蜜語。她最大的願望是找回被擄的母親，替亡歿的父親雪恨。

萊伊凝視自己的手。光滑的表面，還沒練出繭和肌肉。

我還太嫩了，萊伊無力地搖頭嘆息。

我要變強。

我不容許梅迪埃再做惡夢。

萊伊在夜中許下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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