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願 - #20 做你的工具人

奧研大樓的燈光在週末的夜晚顯得格外明亮，落地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燈火，像是散落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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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綽菱小心翼翼地捧著剛泡好的蜂蜜柚子茶，輕手輕腳地放在顧暻悕的辦公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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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氣裊裊上升，在冷氣房中凝成白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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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度我試過了，剛好可以入口。」她壓低聲音，像在分享什麼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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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子皮我挑得很乾淨，絕對不會苦。還有，這是整理好的數據報告，我已經校對三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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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暻悕從厚重的文件中抬起頭，鏡片後的眸光微微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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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的冷氣很足，茶杯上方裊裊升起的熱氣在他眼前形成一道薄霧，模糊了視線中她認真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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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他輕聲道，聲音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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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她拿回星骸項鏈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每天變著花樣給他泡各種養生茶，整理文件的細緻程度堪比專業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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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不習慣被人這樣照顧，但每次拒絕的話到了嘴邊，看到她期待的眼神就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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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氣！」顏綽菱雙手撐在桌沿，微微傾身向前，髮絲從肩頭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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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複印文件？整理資料？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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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綽菱。」他打斷她，聲音有些無奈，「妳不需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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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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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固執地搖頭，眼睛在燈光下閃閃發亮，「你幫我找回項鏈，我答應了要做你的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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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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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詞從她嘴裡說出來，莫名讓他的心臟漏跳一拍。但他只是推了推眼鏡，用一貫冷靜的語氣道：「隨口說的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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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當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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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綽菱突然湊得更近，近到他能數清她睫毛的數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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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暻悕你告訴我，你有什麼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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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杯上的熱氣在兩人之間繚繞，模糊了彼此的輪廓，卻讓那股若有若無的香氣更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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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呼吸微微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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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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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你有什麼願望，我都替你達成！」她打斷他，語氣堅定得近乎任性，「這是我報恩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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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暻悕靜靜地看著她，胸口泛起一陣陌生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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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是這樣，毫無防備地把真心攤在他面前，像個不怕受傷的傻瓜。此刻他的心，就像是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顆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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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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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啞，只好清了清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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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繼續保持安靜，讓我完成這份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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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暻悕最終說道，低頭繼續翻閱文件，卻沒發現自己拿反了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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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綽菱撇撇嘴，但還是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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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看見的是，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文件上同一行字，遲遲沒有翻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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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立醫院藥房前，洛薇面無表情地將處方箋放在櫃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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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綽菱的藥。」她輕聲道，指尖無意識地敲著玻璃檯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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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抬頭看了她一眼，被那雙非人般的眼眸嚇得手一抖，不由得放輕了動作：「馬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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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轉角處突然傳來踉蹌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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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顧奕珩扶著牆慢慢走來，他臉色蒼白，額前的碎髮被汗水浸濕，左手緊緊按著胃部，平日裡總是玩世不恭的臉上此刻滿是隱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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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薇眯起眼，靜靜地觀察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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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後，她在自動販賣機前攔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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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他嚇了一跳，隨即勉強扯出招牌式的痞笑，卻因為突然的胃痛而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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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蹤我啊，小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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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薇沒理會他的調侃，直接伸手貼上他的額頭，冰涼的觸感讓他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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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燒，胃潰瘍，輕度脫水。」她收回手，語氣平淡得像在念菜單，「連續工作超過60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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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奕珩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聳聳肩：「小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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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同樣為了峰會盡心盡力，卻不讓任何人知道。」她的藍眸直視著他，「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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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妳什麼事！」他別過臉，聲音卻虛弱得毫無威懾力，「反正沒人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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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薇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轉身走向醫院花園。顧奕珩愣在原地，直到她回頭丟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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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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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的長凳上，顧奕珩捧著洛薇憑空「變」出來的熱巧克力，熱氣模糊了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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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根本一直都看不起我。」他盯著杯中的漩渦，聲音很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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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是，現在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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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薇坐在他旁邊，直視著前方：「你又沒給他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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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會？」顧奕珩苦笑，「妳知道火災那一天，他躲在衣櫃裡苟且偷生的樣子嗎？爸媽就在外面，他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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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十歲。」她打斷他，藍眸如冰，「你不也在朋友家打遊戲玩到忘記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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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奕珩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妳調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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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願望使者，不是白痴。」洛薇的瞳孔泛著幽幽藍光，「有些事不需要刻意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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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至少我敢承認自己是個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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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他誠實。」洛薇突然伸手，指尖輕點在他的腹部上，一抹藍光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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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比他固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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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流擴散的瞬間，顧奕珩驚訝地睜大眼睛。持續多日的胃痛竟奇蹟般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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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幫我？」他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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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薇站起身，風吹起了她烏黑的髮絲：「誠實的人......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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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身離開時，顧奕珩突然喊道：「喂！小仙女！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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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薇沒有回頭，只是擺了擺手。走出幾步後，她突然停下，掀起毛衣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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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皙的手腕內側浮現一道細小的裂紋，如同被摔過的瓷娃娃。邊緣滲出極淡的金色光粒，在空氣中緩緩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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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譴......」她輕觸那道裂痕，藍眸中閃過一絲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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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醫好了他，便是干預了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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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破例被罰，竟是為了這樣一個麻煩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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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悕，嚐嚐看，我知道你喜歡吃杏仁餅，我特地繞去福記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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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雨璇將精緻的紙盒推到顧暻悕面前，笑容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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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優雅的指尖掀開盒蓋，甜膩的香氣頓時瀰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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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暻悕的眸光在紙盒上停頓了一瞬，頭也不抬地回道：「多謝，先放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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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雨璇正欲開口，辦公室的玻璃門突然被推開。顏綽菱抱著一疊文件氣喘吁吁地闖進來，看起來像隻小蜜蜂般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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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暻悕！」她突然從二人中間插了進來，「我、我煮了山藥排骨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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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忙腳亂地從斜跨包裡掏出保溫壺，聲音越說越小，「我聽說你昨天又熬夜了，再不好好調理，你的身體真的該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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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雨璇的嘴角微微抽搐。這個新來的竟敢如此明目張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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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等著看顧暻悕冷著臉拒絕的模樣，畢竟他向來最厭惡這種越界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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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下一秒，她的笑容徹底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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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暻悕放下鋼筆，伸手接過了那個淡黃色，印有太陽花圖案的保溫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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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他溫柔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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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雨璇站在一旁，感覺胸口被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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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最討厭這種與工作無關的互動嗎？他不是從來都不喜歡下屬的食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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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顧暻悕剛才還緊抿的嘴角微微上揚，這一切，都是她從未得到過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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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但這次她沒有發怒，只是默默地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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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間的鏡子裡，映出她妝容精緻卻蒼白無比的臉，更添幾分柔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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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約傳來交談聲，門外二人的聲音交織著，有來也有回。顧暻悕的聲音，甚至比平時柔和了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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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雨璇沮喪地發現，他對這個女孩的縱容，早已超出了上司對下屬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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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覺得鏡中的自己可笑至極。她以為顧暻悕是不解風情的工作機器，原來他只是不願對她展露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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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頭嘩啦啦地響著，混雜著幾滴滾燙的淚水。從小到大，只要隨便流幾行淚，沒有她不能到手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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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是她第一次，為了一個男人哭得如此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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