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與妖狐上卷 - 第十九章貓妖事件(1)

一片楓葉輕輕地飛落，彷彿是一個信號。

神樂將腰間的利刃抽出，一個轉身，一個揮刀，就在從背後偷襲的妖怪身上，從右肩到左胸，劃出一道細長但致命的血痕。

「身手依舊那麼乾淨俐落呢，神樂。」

影將躲在草叢埋伏的敵人解決掉後，低頭看著神樂腳邊那具失去生命的軀體。

「一招斃命，不帶任何痛苦的死亡，真是溫柔。」

「我只是不喜歡看到那麼多血，而且會弄髒自己的尾巴。」神樂輕輕撿起楓葉。

影湊近一看，楓葉由內往外呈現出紅變黃的漸層色，且葉脈紋理分明。

「這片楓葉很漂亮呢，沾上髒血的確浪費。」

「想要就自己去找。」

神樂側身躲過影悄悄伸出的手，並將楓葉小心翼翼地夾進隨身攜帶的小冊子中。

相處了這麼多年，神樂還是很難適應影對植物的強烈執著，常常會因為不小心踩到路邊野花惹得影的臭罵一頓。

只要一碰到跟植物有關的事情就會變成另一種個性，根本是怪人一個。

「你是不是在想什麼失禮的事情。」影舉起手中的長刀。

「沒有啊，我在誇獎你呢。」神樂也從袖子中掏出一把小飛刀。

一瞬間，影投出的長刀砍中神樂背後的敵人，神樂射出的飛刀也精準刺中躲在影身後的樹上的小妖怪。

「你又不懂收藏⋯⋯這麼快就在想未婚妻了嗎？」

「才不是！」

神樂帶著組員們到達紅貓妖村時，花了大約一天半的時間。

其實該路程原本只需半天左右，但途中遇到太多酒天組的阻擾，導致行程大幅延遲。這大概是他們的拖延戰術。

遠遠看去就能發現村落外圍聚集了一眾凶神惡煞的妖怪在守門。村裡則是一片狼藉，只比楓的村莊遇襲時的情況好上一點，大部分人都還活著，只是個個傷痕累累，明顯飽受虐待。

「直接殺進去，沒問題吧？」

組員們肯定地向神樂點點頭。

「很好，記得留幾個活口，我要逼問酒吞童子的行蹤。行動。」

神樂的一聲令下，組員們瞬間消失在原地，幾秒後就聽到不遠處傳來慘叫聲。

「看來是輕鬆拿下了。影，我們去尋找他們的其他據點。這附近一定還躲著一些負責通風報信的小兵。」

「了解。」影應聲答道，兩人便各自往不同的方向移動。

兩天過後，神樂一夥人才將全部的妖怪，還有躲在其他地方的援軍清理乾淨。酒天組雖實力不強，但數量眾多，一個個找出來是真的麻煩。

幸好組員們忙歸忙，執行任務的過程也沒有忘記神樂的吩咐，活捉了好幾個看起來就禁不起審問的妖怪。

剛開始，組員的問話不被當一回事，酒天組的成員們不開口就是不開口。當問話的人換成神樂跟影，實施一番嚴刑逼問後，終於哭著說出一些有用的訊息。

據他們所說，下達的命令皆由一對惡鬼兄弟來傳遞，酒吞童子本人從沒現身過，沒有人知道他躲在哪裡。

另外，酒吞童子正在透過惡鬼兄弟，四處招收各種族的妖怪當作手下，然後再使喚他們去找其他妖怪的麻煩，在掠奪物資的同時再多拉點人當夥伴。

也就是說，酒天組其實是酒吞童子親自組織的小兵集團，並非傳聞中所說由崇拜者自願組成。

裡頭的成員有些是被強行抓去，為了活命只好乖乖服從；有些是本性邪惡，自願跟隨酒吞童子，想從中獲得好處，仗著酒吞童子的名義到處胡作非為。

大約在一星期前，這群酒天組成員因為貪圖女性貓妖的美色，在沒有酒吞童子的指示下就擅自亂入紅貓妖村，不僅擄走許多女貓妖，還在她們被奪走貞操後隨即殺害。

紅貓妖村的村長因畏懼酒吞童子，完全不敢吭聲，但在他自己的兒子女兒也慘遭毒手，才想著要逃命，可惜為時已晚，酒天組早就包圍了整個村落，想逃也逃不了。

「妖狐大人！我什麼都說了！酒吞童子大人的所在地我真的不知道！請不要殺我，我什麼都願意做，請救救我吧！我、我不想再繼續做壞事了⋯⋯我也是被逼迫的啊！」

神樂挑了挑眉，不屑地笑了。「逼迫的？哪些事是被逼的？說來聽聽。」

「我、我⋯⋯」那位自稱無辜的妖怪被神樂充滿殺氣的眼神嚇得連話都說不好。「偷竊、綁架⋯⋯」

「只有這樣？你身上有很濃的貓妖香味還有抓痕，應該是剛跟貓妖歡愛完吧？。」

此話一出，立刻有位組員出聲覆議：「剛才捉住他時，他身邊的確有一位半裸的貓妖少女。」

「⋯⋯！這是也是被逼的⋯⋯嗚！」

那位酒天組員被神樂狠狠地踹了一腳，吐出大量的鮮血。

「你確定？大名鼎鼎的妖狐族都上門了，這時候不應該叫你去幫忙擊退敵人嗎，是哪位大哥這麼好心，命令你去找貓妖歡愛？你要不要想清楚再講？」

「是⋯⋯是那位貓妖逼我的⋯⋯對！是她來誘惑我⋯⋯啊啊啊啊啊我的！」

藉口還沒說完，神樂就舉起刀，毫不猶豫地往對方下半身的重要部位砍下。

在場的所有男性不自覺地感到一陣刺痛。

「鬼話連篇。就算你真的被強迫服從的，非必要的情況下，你就不應該去危害別人。當你輸給了慾望，做不該做的事，你就不能說你是被強迫的了。」

神樂將刀遞給醫護組的一位男妖狐。「幫忙清潔一下，髒了。」

「是⋯⋯」

組員收下刀的手瘋狂顫抖著，心中不斷吶喊：這東西剛剛把男生的那個給切了啊啊啊啊啊！

「影，這邊的善後工作就交給你指揮了，我要先回去確認情況，跟村莊回報一下。」神樂頓了一下，指著已經痛到失去意識的妖怪。「你事情處理結束後，這混帳還沒死的話，就把他拎回村裡關著。」

「⋯⋯什！？」

一向面無表情的影此時擺出十分厭惡的神情，看起來很不想跟那混帳有肢體接觸。「你既然都要回去了，就順便抓他回去啊。」

「影，我才是代理首領。」

「你⋯⋯！」

神樂只有在遇到他不想做的事情時，才會對影搬出上司的威嚴。但神樂不想做的事，影更不想做。

「⋯⋯是，遵命，神樂『大人』，這樣『您』滿意嗎。」影特別在敬語的部分加重語氣，宣洩自己的不滿。

神樂無視影的怨氣，微笑地點點頭。「很好，真不愧是我最信賴的『部下』。」

說完，神樂便轉身一躍，踩著輕巧的腳步離開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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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樂大人！！」

神樂前腳剛踏進村落，一群紅貓妖就猛地往他身上撲來，幸好神樂的後腳及時穩住重心，沒有出現「驚！妖狐代理首領被貓妖們壓倒在地！」的奇怪場面。

「神樂大人，真的很感謝您救了我，不然我早就已經⋯⋯嗚哇哇⋯⋯」女貓妖一號緊緊抓著神樂的左衣袖大哭起來。

「神樂大人!我的命是您救下的，我願意一生跟隨您！」女貓妖二號抓著神樂的右衣袖。

神樂瞬間無語。妳感謝我是很高興⋯⋯可是能先放開我再說話嗎。

「神樂大人！我的一切都歸您了!請娶我吧！！！」女貓妖三號直接抱住神樂的腰不放。

「神樂大人您的英姿太令我感動了，也請帶我走！」一位男貓妖更是趁亂偷偷握住神樂的手。

？？？不等等你話講清楚啊你是要我帶你去哪！？

神樂好不容易把這些掛在他身上的貓妖們禮貌地趕走，沒想到接下來又是貓妖們一個接著一個向他表達感謝和尊敬。

雖然過程中會突然出現像是「請跟我回房間」之類令神樂不明所以的話，但他一律當成是他們過於感激而激動到語無倫次。

不知道為什麼，神樂在被貓妖們簇擁時，心裡一直浮現出楓眼神十分兇惡，手中還拿著菜刀的畫面。

究竟神樂是希望這畫面能變成真實呢，還是不要成真比較好呢⋯⋯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這個情況一直持續到影帶著沒死成的混帳妖怪，還有妖狐們回到村落時，眾妖狐驚覺到自家尊貴的代理首領大人的忍耐快到極限了，急忙出手阻止過於熱情的貓妖們。

神樂重新整理好儀容，保持語氣上的恭敬。「⋯⋯那麼，村長，幫忙擊退酒吞童子手下的任務暫時告一段落，近期我們還會再派一些人手過來巡視，幫忙戒護周圍。」

「真是太感謝您們了！」貓妖村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不斷低頭道謝。「要不是您即時趕到，恐怕會有更多的受害者出現，這些妖怪真的是罪大惡極，我⋯⋯」

神樂對於這位村長沒有任何好感，對方說的感謝之言，聽在他的耳裡根本滿是諷刺。

酒吞童子的手下們當然也有錯，但若是村長願意早一點向妖狐求救，事態絕對不會如此嚴重，這錯誤的處理方式間接害死了大多數的貓妖。

這種不見棺材不掉淚，非得要等到自己的親人受害才願意處理事情的人，絕對不是一位好的領導者。

不過就算是妖狐，也不得插手他族的事情，神樂只能在心裡各種咒罵村長，借此發洩滿腔的怒火。

「既然如此，我就直接問了，請問村長打算如何支付報酬呢？」

「這⋯⋯」村長低頭裝作猶豫的樣子，其實是在對著自家的孫女使眼色。

一位紅褐色短髮的少女收到村長的暗示，眼裡閃過一絲不情願，但又隨即換上討好的笑容，走到神樂面前下跪說道：「這次的事件讓我們貓妖村半毀，我們需要留下人力重建村莊，也沒有多餘的錢財⋯⋯不管是打雜還是其他事我都願意做，請讓我來代替大家來償還報酬吧。」

「⋯⋯」

別說神樂的臉色有多難看了，連一旁的妖狐們都露出不悅的表情。

只要不是傻子，聽到這一提案都會知道村長打著什麼如意算盤。

長期以來，旭跟神樂在商討委託的報酬時，會視委託者的情況來決定內容，避免拿得太多造成對方生活上的困難，有違妖狐一族開設委託的初衷。具體來說，有能力者多是直接用金錢支付，而無能力者則是付出短期人力，或是提供一些該種族特有的物品讓妖狐族來做買賣。

依紅貓妖村的現況，的確不可能提供大量勞動力，也不能叫居住在其他地方的貓妖來代為償還⋯⋯但！至少也叫個男的啊，這位穿得漂漂亮亮的大小姐看了就知道做不了什麼粗活，目的明顯是想趁機嫁入妖狐族，透過關係謀利益罷了。

只為自己眼前的利益，而不為未來的孩子著想，不知道作為混血妖狐待在妖狐族裡到底會有多痛苦。那種不負責的妖怪，妖狐們已經看得夠多了。

連自己的孫女也算計進去，這個混帳⋯⋯

「抱歉，我不接受這種支付方法。」

此話一出，少女暗自鬆了口氣，村長則是愣在原地，從沒想過一向好說話的妖狐族會拒絕這提議，他家的孫女可是大美人，男生看了會心動才是啊！

然而事實往往令人難過，少女的長相、氣質完全遠遠不及牡丹的十分之一。早就看慣牡丹的妖狐們，哪有這麼輕易就對只有長相能看的女孩心動呢。

「村長，不如這樣吧，我可以讓你延後支付報酬，只要簽張字條當作證明就行。等紅貓妖村重建完成後，我再來找你討論報酬內容。放心吧，有不少妖怪也是先簽字據欠著的，你不是第一個。」

神樂的不悅顯而易見，連「您」都不用了，嚇得村長連忙點頭答應，他可不想在這裡就得罪妖狐一族。

「感謝神樂大人的寬容⋯⋯無法馬上給出讓您滿意的報酬真的很抱歉⋯⋯至少！讓我們好好招待一下遠道而來的各位妖狐大人吧！」

「不勞煩了。」神樂捲好字據，轉交給影保管。「紅貓妖的各位請好好休息，我們先告辭了。」

「欸⋯⋯可是⋯⋯各位大人可以多留一晚嗎？我們都害怕酒吞童子的手下會再闖進部落⋯⋯」

「這不用擔心，附近的援兵都被我們清光了。而且我們會在附近駐紮，有動靜就會趕過來。」

見神樂轉身就走，村長情急之下拉住神樂的衣袖。「等等！神樂大人。」

影本想遏止村長的無禮，神樂卻搶先一步甩開村長的手。「剛剛貓妖族的各位未經允許就觸碰我的事情，我當這是一種感謝的表現，不予計較，但村長你現在是不是過分了？」

神樂刻意釋放妖力，強大的氣場讓村長差點就要跪下求饒。

「拜、拜託您了！我們這陣子真的害怕到無法入眠，再一晚就好！我願意增加報酬！我可以馬上簽名！」

「求求您了！」「我希望孩子們可以安心睡覺⋯⋯」「要是你們離開了之後，我們真的被攻擊了，你們要怎麼負責！」

村長的話成功引起貓妖們的輿論，從一開始的感謝，漸漸變成了「妖狐族不負責任」、「只看報酬作事」等誣衊的言語。

眾妖狐看到那些貓妖的態度說變就變，也是氣不過，可神樂都沒移動腳步了，作為部下的他們哪能先走，只好在心裡開罵：當妖狐是吃素的嗎！從沒看過這麼不要臉的委託人！

不同於組員們的氣憤，神樂反而很是佩服這位村長，到底是怎麼管的，才有辦法讓所有居民變得跟村長一樣自私自利，還是說其實是物以類聚，每個人本來就這個樣，所以臉皮特厚的村長才能當上村長？

神樂瞄了眼村長孫女，她看向村民的眼神滿是心寒跟鄙視。看來她是這村莊裡唯一三觀正常的貓妖了。

儘管村長演得很像是為了貓妖們著想，實則他自己怕死，想找人保護。更重要的是，神樂並沒有看漏藏在村長眼神裡的陰險狡詐。

他到底想搞什麼花樣。

神樂轉頭確認組員們的狀況，在醫療組的協助下，每個人的傷勢都做了妥善的包紮，一連兩天的工作讓大家有點疲憊，可精神狀態還是不錯，真不愧是他訓練出來的組員。

有醫護組在的話，就算食物有下毒也能馬上發現；晚上休息時，由我顧著的話應該不會有事⋯⋯

「我知道了。」經深思熟慮後，神樂終於無奈地點頭。「只是，如果再被我發現任何人對組員無禮，我會馬上撤退走人，而且日後不再接受紅貓妖村的委託。」

「是！是！當然的！感謝神樂大人！」村長笑得非常高興，嘴角都要翹得比鼻子還高了。「大家快！整理出一個地方供妖狐大人們休息！」

「神樂。」影輕聲地說。「沒問題嗎？我覺得有詐。」

「我也覺得，可是這群貓妖一定會到處散播我們的負面傳聞。他們是受害者，容易引起憐憫，大家會偏向相信貓妖。」

「是這樣說沒錯，但⋯⋯」

「抱歉，影，依我的立場，不管是名譽還是組員都得顧到。放心吧，晚上我會負責守岡，到時真的有什麼萬一，我會毫不猶豫拋棄名譽。」

「⋯⋯我陪你。」

神樂看著同樣一臉疲累的影，欣慰地笑了。「謝了，真不愧是我最信賴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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