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狀的小吃部 - 監控魚頭 - (1)

第一天早上五點五十五分，鬧鐘如惡鬼般炸響。

“啊！啊！啊——”刺耳的聲音像烏鴉啼叫，毫不留情地鑽進耳膜。

一更從一張狹窄的單人床上猛地坐起，眼中一閃而過的迷茫還未散去。他本是一個打算出家的佛系青年，連名字都起得像凌晨輪迴時的一根香：一更。誰知福報沒修成，倒修來了債務，莫名其妙走進一家邪門小吃鋪，然後莫名其妙地……被詐騙打工了。

重點是——無薪水。

每天只有無法辨認食材成分、卻奇妙好吃的員工餐。還沒投胎，就先體驗地府實習生活。

他匆匆洗漱，跌跌撞撞地下樓。樓上是員工宿舍，好在每人一間單人房，不然每天五點多就被迫社交，豈不是比夜班還要恐怖。

廚房裡早已瀰漫著一股複雜而詭異的香味。那香味中混雜着焦糖的甜、藥草的澀、血肉的腥與某種電線燒焦的氣息，彷彿是一場記憶錯位的盛宴。香得令人心頭髮緊，卻又莫名其妙地想靠近。一更清楚，那絕非人類食物該有的香氣，而是某種來自異界的“誘餌”氣息，用來吸引——甚至挑選——今天的“客人”。

他深吸一口氣，穩穩地推開了廚房的門。

一眼望去，他看見提米糕正從一顆形狀類似人腦的東西上切下一小塊。刀起刀落間宛如琴弦流轉，動作優雅至極，卻叫人不寒而慄。那一瞬，提米糕在霧氣瀰漫的光中彷彿是一位冷靜而優雅的藝術家，專註地雕琢死亡的邊界。

她那張宛若雜誌封面般精緻的臉龐，在蒸汽中朦朦朧朧，美得近乎不真實，卻又像是一場過分真實的噩夢。

一更看着，忍不住抱着自己的頭，懷疑人生：“我頭還在吧？我沒被切吧？”

我希望我還能早日逃離這裡，免得哪天醒來只剩一鍋湯。他默默想着。

而他注意到提米糕左手邊的餐盤裡，安然地放着無數個小魚頭——

魚頭眼球鼓得像隨時要爆裂，鱗片之下隱隱透出熒光的紋路，令人毛骨悚然。

一更剛邁步，耳邊卻傳來一陣古怪呻吟：

“嗚咅…嗚咅…嗚咅…”

“嗯呀…有人類氣息…嗚…需…眼…珠…嗎…”

聲音混合著沙啞老人、天真孩童、甜美少女、活力青年與沉穩男人，令人汗毛直豎。

一更打了個寒顫，下意識挺直了背，本想悄悄溜出廚房，卻還是被提米糕捕捉到了動靜。

“哎呀，醒啦？正好缺人。”提米糕面帶無害又詭異的笑容，語氣輕快得像在歡迎新鮮食材。

“哦好…今天的工作是——”

提米糕沒抬頭，依然揮着刀，清聲回道：

“去餐廳那邊抹乾凈桌子，今天有客人要來。”

“哦…好。”

他垂着頭應了一聲，語氣里滿是疑惑和不甘。

“唉，我不過是個路過要準備出家的普通人…怎麼就淪落到在這鬼地方擦桌子當別人的小員工。”

他一邊抱怨，一邊拿起桌布，在桌面上用力擦拭，彷彿要把整個人生都擦乾淨。

每一次擦拭都帶着憤怒和無奈，幾乎要把木頭磨出火花。

就在他蹲着擦到第六張桌子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甜美的聲音，宛如含着棉花糖的風。

“請問，這家店的菜單是最新的嗎？”

一更一抬頭，看到說話的是一位少女。

她身穿蕾絲連衣裙，一頭雪白長發，臉色也雪白，一臉邪艷地笑着。她的眼睛宛如沾了午夜的紅酒，指尖雪白，正指向牆上的黑板。

【監控魚頭】——據說它看過你最不想回放的片段。

一更一臉為難。今天是他第一天上班，這道菜他壓根沒聽說過。

“啊、呵……” 一更尷尬地笑着。

他僵住了，桌布還搭在手上，差點下意識地去擦臉。他趕緊把手背到身後，尷尬得要死。

“是今天剛上的。”

不知何時，提米糕已經從廚房走出，掀起鍋蓋，白霧繚繞之間，面帶笑意：

“它是自己申請上架的。”

“它？”少女挑眉，好奇地反問。

“魚頭啊。”提米糕咧嘴笑了笑，“你以為——監控這種東西，不會有自我意識嗎？”

少女的眼神一滯，轉頭看向鍋中。

提米糕微微揚眉，臉上掛着帶點謎意的笑容，聲音溫潤有禮：“不知道這位美麗的小姐怎麼稱呼？我叫提米糕，是這家小店的店員。”

少女微笑回應，語調輕快：“請叫我Y妃。”

她湊近黑板，仔細端詳上面寫着“監控魚頭”的字樣，眼睛頓時一亮，像發現了什麼寶藏。

“監控魚頭？還能看到社死回憶？真有趣，這菜單挺有創意的嘛。”

她可是踏遍全世界的超級明星，傳說中行事不留痕、腳踩八條線，能在不破壞法律底線的前提下成功搶走別人老婆或老公，為他們提供‘一個臨時離婚家庭’的暖心服務。雖然她從未做出什麼真正見不得光的事，卻成功讓整個世界的人又愛又恨、氣得牙癢卻無可奈何。

“喝下去還能像電影那樣回放過去？”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我呢，滿腦歪理，社死免疫，天塌下來也能當被子蓋。我倒要看看，它能挖出我什麼驚天動地的舊事來。”

她哼着歌跳了進來，輕盈地落座在靠窗的一張桌子前，手肘支着桌面，托腮環視四周，神色悠哉又不乏狡黠。她目光在店內緩緩滑過，最終定格在那位正認真擦桌的一更身上——他那認命又咬牙的表情，宛如正與人生搏鬥的臨時工。

她眼底閃過一絲調侃：“這擦桌子的架勢……怕不是把這裡當成‘佛祖道場’在掃塵。”

“喲——”她環視四周，嗓音軟糯得像棉花糖泡在汽水裡，“今天的死氣沉沉程度……我給滿分！”

眾人自動默契地移開了視線。

“嗯？”她歪頭，目光像水蜜桃味毒液似的黏在他身上，“這位新來的小哥，怎麼看起來一臉佛系，不像這裡的人呢？”

一更手一抖，差點把桌布卷進嘴裡，整張臉寫着社恐的本能反應。

Y妃咯咯笑出聲，語氣像是在點評菜單：“怎麼一副‘剛從人生抽屜里爬出來’的臉啊？氣質不太對欸——你是誤入這家店的正常人吧？”

一更：“……”

“你看你看，他全身都寫着‘我是出家人，為何我在這裡’，像是穿錯片場的NPC。”她認真點評，“要不要我幫你申請轉去NTR小說那桌？”

一更一臉冷靜，內心卻已崩潰三分：“哦……不用了，謝謝。我對NTR這件事沒興趣。”

她滿意地點點頭：“很有自知之明。不錯，合格的龍套。我就放你當我們的NTR女兒的乾爹吧。”

……乾爹？一更整個人都不好了。明明才2X歲，單身牡丹一個，怎麼突然變成別人的乾爹了？這邏輯飛躍也太沒道理了吧！他內心哀嚎。

“Y妃小姐。”提米糕從廚房探出頭，笑容職業又輕鬆，“今天想吃點什麼？”

“Y妃心情好，不如就來那一份‘監控魚頭’。”她眨了眨眼，語氣像點下午茶，“它的能力讓我提起了興趣。”

“是的。”提米糕一邊掀鍋蓋一邊攤手，“吃了后，它會侵入你的大腦，並回放你最不願面對的那段社死黑歷史，如果太長，它還會自動剪輯精華集。”

“還懂剪輯？”Y妃興緻大起，“挺現代的嘛，是有配樂那種？真像舟姐風格啊。”

“字幕、特效、彈幕一條龍。”容煙端著錄像機從角落冒出頭，“今天還可以配語音轉文字＋仿聲配音，保你原汁原味，尷尬滿上頭。”

“哇，好貼心。”Y妃鼓掌，“我就最喜歡你們這種又復古又懂行的細節，真是我的菜。”

貓姐從廚房探出半張臉，冷冷丟下一句：“你要是吃不完，我就把你當成下一道蘿莉套餐。”

Y妃聽了卻毫不在意，反而更開心：“我這個人可是大善人，我可不會浪費食物的。”

——

下一秒，“監控魚頭”被端上桌。

那是一顆體型巨大、銀光閃爍的魚頭，鼓鼓的紅色眼睛彷彿注滿血絲，死死盯人。它半浸在一灘濃稠如墨的醬汁中，四周纏繞着柔滑的觸手，觸手末端還隱約貼着一圈圈泛黃的底片，像是浸泡記憶的標籤。

Y妃低頭，朝那顆彷彿隨時會跳起來的魚頭甜甜一笑：“你在看我嗎？親愛的魚魚~你該不會愛上我了吧？”

魚頭緩緩眨眼，發出咔噠一聲錄像機啟動音，紅光驟亮如啟動的老舊監控鏡頭。

Y妃叉起一塊魚頭肉，隨手塞進口中，嘎嘣嘎嘣地嚼得香脆。

“嗯……也不過如此嘛。就這？就這？”她晃了晃叉子，“你們也太小看我Y妃了吧，這點程度也能讓我社死？”

她正準備叉第二口，忽然整個人僵住，像被Ctrl+Alt+Del重啟了一樣。

提米糕和容煙對視一眼，笑容意味深長——好戲來了。

一更站在旁邊有點擔心，小聲嘀咕：“奇怪……吃第二口后突然安靜了？其他人怎麼都沒反應？我是不是要叫個救護車？”

貓姐在灶台邊啪地扣上鍋蓋，低聲嘀咕：“三秒反應速度……算快的。”

下一秒，Y妃臉色刷白，嘴角顫抖，叉子從她手中滑落，發出“叮”的一聲脆響。

她雙手緊抓頭髮，眼神渙散，嘴裡發出瀕死低語：

“……不，不可能……我明明已經……忘了那件事了……”

一更終於忍不住，小心翼翼問：“Y妃小姐……你看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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