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晃的安穩 - 搖晃的安穩

那是一個聲音極輕的午後。

窗簾被風微微掀起，陽光灑落在地墊上，斑駁成碎金。幼兒的呼吸清得像貓咪在打盹，熟睡中的臉紅撲撲的，手指還緊抓著一角被子。何葶蹲坐在牆角，渾身繃緊，不敢動，也不敢呼吸太大聲。

她剛才差點讓幼兒從床上滾下來。

只是一瞬間，真的只有一瞬。

那幼兒忽然翻身、腿一蹬、整個身子往窗邊傾去，若不是老師眼明手快，她連驚叫都還沒來得及，就要眼睜睜看著一場災難發生。

老師沒有責罵，只是皺著眉對她說：「妳危機意識真的不夠強。」語氣淡淡的，卻像鞭子抽在心上。

何葶點頭，連眼淚都不敢掉。

她想過自己可能不夠好，但沒想過會這麼差，進這行的時候，她告訴自己要有耐心、有責任感、有愛心。她不怕幼兒哭，也不怕被尿溼褲腳，只怕自己做不好，會讓人失望。

可是現在，她不是讓人失望，是讓人害怕了。

她抱膝坐著，腦中一遍遍重播剛才的畫面，然後幻想著如果老師沒有救下幼兒，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新聞？家長？幼兒的哭聲？還是某種無法挽回的結果？

她心跳的很亂，胃也抽痛。有人經過，她卻一句話也不敢說。

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根本不適合這一行？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

就在此刻，一個聲音傳來，是那個剛剛被她嚇到的老師，語氣仍舊淡淡的，但這次多了一點溫度。

「你先別怕，也別逃避。錯了就是錯了，但不是一輩子都錯。」

何葶抬起頭，鼻子一酸。

老師蹲下來，遞給她一張紙巾。「如果你因為這次就放棄，那才是真的不適合。但你願意留下來，改正、面對、變得更強，那才是這份工作的價值。」

何葶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拚命點頭。

窗外的風還在吹，陽光一點點往她腳邊移動。她知道自己還是害怕，但也第一次知道，原來害怕也可以是起點。

她深呼一口氣，慢慢站起來，走向那個仍熟睡的幼兒，手輕輕的互助了她的小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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