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匣 - 章之一 (1)

章之一　　理想與現實

　九月　十四日

　『今天時間過得真快，白天我只不過望著天空看了一下下，回神時才發覺已經晚上了。』──凡燁星辰。

　紅焰評：「我敢打賭你的『一下下』絕對是三小時以上。」

　一望無際。

　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地，上午時分的和煦陽光搭配無邊境的蔚藍天空與點綴藍天的朵朵白雲、徐徐吹拂的微風以及偶爾傳來耳邊的蟲鳴鳥叫。

　以上都有種讓人陷在夢境裡的錯覺，但這裡是現實。

　如果問在這樣愜意的場景裡，會想做什麼？

　或許有人會想睡個午覺，或者活動一下身體。

　而現在正好有一個人處於這個場景裡，他所選擇的是發呆。

　這麼美好的景像之下為什麼要選擇發呆？

　他的想法是反正也沒事可做，不如賴在草地上與大自然親近親近，一邊感受風的溫柔，一邊傾聽渾然天成的催眠曲，好好地放鬆一下。

　就在他正要躺下去享受時，從遠方傳來一聲大喊。

　「喂──」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接近他的人是麻煩人物，而且是超大的那種。

　之後，這超級大麻煩人物到了他面前，開始例行的說教。

　「凡燁星辰！別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就給我偷溜，你這傢伙每次都這樣！還有現在是夏天，即使是早上太陽輻射也很強，你曬不黑就算了，也要為那些注重美貌的年輕女子著想。啊～你的頭髮！我說過多少次了叫你把頭髮染了，別留這種奇怪顏色的頭髮！銀色、是銀色！我看世界上有這種髮色的也只有你一個吧！再來你看你頭髮的長度，沒有男生留長髮的啦給我剪掉！……」

　「……」

　真是夠了，這到底是什麼歪理。

　只不過想在草地上發呆，雖然會曬到太陽但那關年輕女子什麼事？照射到陽光的是他又不是那些女性。

　而且他的髮色染了也沒用，這是天生的。

　至於留長髮是他的喜好，憑甚麼管？

　說起來他也大這傢伙不知道幾百歲，要是這傢伙知道這件事他還真有點期待反應會是如何。

　不過……

　「魔族人，大白天的出來亂晃，不要緊嗎？」

　「沒事啊……不對！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魔族人！我剛講的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啊！」

　「對我來說都一樣。還有你剛才講的事情我聽過上百次，自動忽略了。」

　「凡燁星辰。」

　「什麼事？緋迾邇。」

　緋迾邇很正經地看著星辰，星辰也回看著，只有一下下。

　因為要是持續看著緋迾邇的臉，星辰就會不由自主地感傷起來。

　在星辰看來緋迾邇長得跟他的同伴紅焰幾乎一模一樣，就連個性也是。

　對外人來說似乎是一頭很有魅力的深紅髮，雖然星辰自己覺得不怎麼樣。

　以及一雙總是懷有溫柔笑意、如泉水般的眼睛。

　至於個性——用一句話來說大概就是樂觀的笨蛋，當然偶爾也會有認真的時候。

　究竟有過多少次類似的情形，連星辰自己都搞不清楚。

　在那之後每隔一段時間就有同伴因創造之力而失去性命。

　至始至終存活下來、保存千年來的記憶的就只有星辰一人。

　他不斷、不斷地尋找靈魂相繫的同伴，失而復得後又再一次失去他們。

　到底是為什麼，只留下他一個？

　「你啊……」

　緋迾邇的聲音喚回星辰的思緒。

　「似乎不怎麼常笑嘛，每次都只在臉上擺那一號表情。」

　是啊，但那又如何。

　「我看得出來喔，你在難過。」

　……啥？

　「啊，說錯話啦？你的眉頭稍微皺了一點點。」緋迾邇笑著說。

　「觀察得那麼仔細做什麼？」星辰忍不住汗顏。

　「那，不介意的話抱一個吧？」

　「你想挨揍嗎？老實說我已經很久沒活動活動了。」

　星辰覺得趁這個機會來暖身一下似乎不壞。

　「別這樣，你也知道這是我的興趣。」

　在大街上突然跟陌生人來個擁抱，的確是很特別的興趣。除了緋迾邇以外也許在認識的人之中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擁有這特殊癖好了。

　「好，好，別想那麼多。先跟我走吧，又有任務了。」

　於是星辰無奈地起身，非常不捨地離開了這片發呆樂園……

　緋迾邇口中所指的任務，其實就是幫鎮上的人民處理大小事。

　不論是跑腿、找人、抓老鼠、修東西……等等，效果絕對包君滿意。

　老實說他可沒看過這麼好心的魔族人，更何況這裏還是人族的城鎮。

　凡燁星辰此時正想著每隔幾天就會重複想到的同一個問題：緋迾邇去幫忙就算了，為什麼連他也要一起去？

　這是最近令星辰非常苦惱的問題。

　或許他應該堅持己見留在那片屬於他的樂園？但每次只要一想到待在屬於他的樂園就會讓他的耳朵飽受摧殘後便選擇乖乖地跟著緋迾邇。

　於是星辰開始轉換思考方向讓自己覺得好過一點。

　嗯，日行一善也不錯，這也是神的使者應該做的……當然緋迾邇並不知道這件事。

　代表使者身分的左手光環已經被星辰用魔法掩蓋住了，在其他人眼中就是隻普通的左手，除非是已經覺醒的同伴，不然任何人都無法知道他是個輝誡使。

　這時走在前方的緋迾邇突然停了下來，一臉困惑的問：「啊，奧吉賽爺爺是住哪？好像搬新家了？」

　並沒有好嗎，這位先生。

　果然和紅焰一樣，是個大路痴。星辰無言地往一個方向指。

　「對喔！好像在那附近，謝啦星辰。」

　由於長時間相處下來緋迾邇依然無覺醒的徵兆，星辰目前還無法認定緋迾邇是否就是紅焰的轉世。

　但照以往的經歷來說，臉蛋長得一樣、個性差不多、行為模式也相差無幾的話…百分之九十九的機率是轉世。

　剩下那百分之一就是認錯人。

　沒辦法，身為神的使者也是會有出錯的時候。

　由於同伴是路痴的關係，身為路痴的同伴就得要記下所有委託人的所在地。

　慶幸的是這座城鎮的街道條條分明，住宅區和商業區分隔得很清楚。

　唯一的缺點就是，這座城鎮大了點。

　緋迾邇和星辰一起旅行去過無數個人族的城鎮，而這次他們來到了最繁華的地帶。

　這裡正是安塔珈大地上僅有的人族國度，亞塔斯聯合國的首都──薩巴。

　亞塔斯聯合國是由距今約四、五百年前人族各地的國家為了終結國與國之間的紛爭才簽訂協議組成聯合國。

　但，人類的慾望是無窮的。

　才剛簽下協定組成聯合國的各國首腦為了爭奪統領的位子，便陸續引發政變。

　直到兩百四十年前，亞塔斯家族的出現，在一夜之間便造就像今天這樣表面安定的一個國家。

　天曉得他們用了什麼手法，也許是暗殺。

　亞塔斯家族在崛起之前非常神秘，他們隱藏了與自己相關的一切，再加上真正統治之後只經過了兩百四十年，對一個國家來說並不長，說短也不算短。因此在這個國家裏仍有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該怎麼說這個國家？就好比是外表看起來嬌小可愛的小女孩，內心卻是邪惡到極點的小惡魔。

　確實有這樣的一個人，幸好她不在這。

　而星辰和緋迾邇現在正朝著亞塔斯聯合國的秘密之一走去。

　從繁華的商店街，經過位在城鎮中心、戒備稍微森嚴、沒什麼路人的統領邸門口後往住宅區的方向挺進。

　大約走了二十分鐘後他們抵達了目的地。

　「嗚哇……一段時間沒來這裡，怎麼還是一樣破爛啊？」

　這裡被亞塔斯聯合稱為「不法地帶」，也就是位於住宅區深處的貧民區。

　就在緋迾邇好奇地東摸西摸、口中一邊發出怪異聲響時，一位老爺爺背著手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慈祥和藹的笑容。

　星辰看見那位老爺爺後下意識地退後一步。

　好死不死這時緋迾邇轉向星辰，在完全背對著那位看起來很和善的老爺爺的情況下指著附近一面殘破不全的牆，興奮地說：「星辰你看！牆上貼滿了碎玻璃看起來超怪異的，貧民區的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知為何很興奮的緋迾邇在抒發他的情緒，此時那位老爺爺已經離他們越來越近了。星辰正在考慮要不要提醒他。

　緋迾邇，老爺爺已經站在你背後了，你確定不回頭看一下？

　啊，老爺爺已經拿出預藏好的鍋子正要往你頭上敲下去了，真的不回頭？說不定還來得及躲開。

　星辰依舊不發一語，雖然內心還在考慮但仍然沒有想提醒緋迾邇的一絲意願。

　就這樣，事情發生了。

　「唔哇！」

　看起來很痛，這次力道似乎又加重了。星辰站在一旁看戲一邊想著。

　「臭小子！你是對我們貧民區的藝術有意見是嗎？」

　奧吉賽爺爺，您剛才慈悲善良的形象到哪去了？

　「這哪是什麼藝術啊？拜託！其實是一大片照妖鏡吧？」

　緋迾邇，你不想活了？

　奧吉賽爺爺在聽了緋迾邇的照妖鏡之說後，又露出他那招牌和藹爺爺之笑容說著：「小子，這麼久沒見，爺爺很想你，過來給爺爺抱一抱吧？嗯？」

　不好意思，奧吉賽爺爺，您的笑容看起來很假。

　「才不要勒！」緋迾邇開始拔腿狂奔。

　……於是貧民區路口又上演了許久不見的一老一少追逐戰，吸引不少居民前來觀看。

　「喔喔！等好久終於出現啦！」一名旁觀的中年男子興致高昂地說。

　「看樣子奧吉賽爺爺還是老當益壯，略勝一籌呢。」一名婦人說。

　「當然啦！那可是我爺爺，別看他七十三歲了，他每天早上還是會早起晨跑喔！」奧吉賽爺爺的孫子奧斗驕傲地說著。

　奧吉賽爺爺看起來非常年輕，從他的外貌來看似乎只有六十幾歲。

　「緋迾邇那小夥子也不賴啊！他撐過三分鐘了，比上次還多撐了十秒，看樣子有進步。」站在一旁的青年說道。

　「來來來，照往例來下注吧！看小夥子躲不躲得過奧吉賽的追擊。我賭三銅錢，躲不過！」另一名老爺爺拿著不知從哪來的陶碗，開了賭局。

　「五銅錢，躲不過！」中年男子很有自信地說。

　「六銅錢，雖然結果不太可能但我賭小夥子會贏。」婦人笑著說。

　「兩顆糖果，我爺爺才不會輸呢！」奧斗依舊驕傲地說。

　「一銀錢，緋迾邇我對你有信心。」青年信心滿滿地說。

　就在他們下完賭注後，奧斗開心地走到星辰旁邊，問：「星辰你呢？要玩嗎？」

　星辰觀察一下追逐戰的情況，看樣子又是一場對他有利的賭局。

　星辰笑了一聲後說：「我賭一頓午餐，緋迾邇在五秒後會被奧吉賽爺爺撲倒。」

　差不多是時候，該吃午飯了。

　果不其然，五秒一到緋迾邇真的被撲倒，還被奧吉賽爺爺狠狠地教訓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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