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 【カラトド】天上人間

＊宗教松

＊神父カラ松 x 非人トド松 (材木cp向)

＊２／６紀念賀文

*****

新來的年輕修女看見他了，他朝她輕笑，修女卻立刻避開視線，連頭都扭向另外一邊，半點不見昨日與他親昵談笑的模樣。

哦。

看來是知道了哪。

「那傢伙不是人類……」

トド松能想像修女們躲在教堂一角裡交頭竊語的模樣：把聲音壓得極低，彷彿音量大了些讓他聽得會遭到報復似地。她們像矮牆般圍成一圈，煞有其事地細說關於他的一切壞話：「是可怕的怪物啊，他是惡意的化身、是濃厚得彷佛黑夜一樣的恐怖象徵……」

那倒沒錯。

不過最初的他是個連怪物也稱不上的東西。

一壺雨水和一千六百句「去死吧人渣」、五百四十七句「要是沒有你就好了」、兩百三十一個邪惡的念頭、十三個人的鮮血以及一個人的生命構成了他。

意識體的他沒有像樣的形狀，只是一團沼泥似的混亂黏稠的黑色液體。咒術師把洋娃娃放進了黑沼裡，讓他順著毛髮和塑料縫隙，竄進娃娃內部。

「恨吧恨吧，要恨就恨啊，為什麼要裝出清廉的樣子，勉強自己不去恨？詛咒那個討厭鬼吧，教他死吧，要是他死掉了，一切就會快樂了。」

咒術師對著每個前來的人這麼說，如今她也對他說著同樣的話，古怪的聲線在層層紗幔間繚繞，像條細長的蛇，是蠱惑的心意。

「不會有人愛你的，人們都是自私的啊。就像上蒼不曾真正憐憫過誰吶。」

所以、詛咒吧。

讓討厭的都死去，阻礙的都消失──

你將能擁有所有你想要的。

「謝謝。」

女孩子接過吸乾黑水的洋娃娃，留下金額龐大的費用後笑著離開了。

此後。

數度流浪過許多家庭，無論貧窮富貴，是男是女，年老幼小。他曾經為著咒術師的命令詛咒過不少人，後來他發現就算什麼也不做，光是他待著不動，所有不幸便會如受召喚般接踵而至。之中有人死也有人受傷，哭叫著自殘、發瘋了的也不在話下。

「去死。」

「我想去死。」

「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不是他？」

「要是沒有你就好了。」

「殺了你。」

「去死……」

雖然不知道一切是否真的全出於自己、或者說是當初咒術師的詛咒，但是他聽著每個踩上椅子並把自己的脖子套入繩圈的傢伙和每個拿起刀的、吃安眠藥的、執起打火機的、走近河邊的、望向馬路車道的、站在高樓圍牆上的，最後居然都不約而同說出了極其相似的話。

「去死啊啊啊啊！」

他漸漸有些厭倦了。

「厭倦了？」

「厭倦了。」

「嘿──真的假的？笑死我啦！」

偶然路過的惡魔在空中抱著肚子大笑，眼淚都逼出了好幾滴。

原本只是弱小的幾句言語，卻因為不斷吸收生人們的怨恨而日漸茁壯，最後，一個隨時都可能灰飛煙滅的小小言靈居然變成了如斯強烈的意識體，哈哈哈，太有趣啦。

瞧著洋娃娃裡靈魂主人周身那股黑色的妖氣，惡魔忍不住讚歎詛咒的奇妙。

他用自己的尾巴尖端指著洋娃娃，說：「你可是詛咒耶！已經和詛咒本身同化了，懂這意思嗎？意思是就算你厭倦詛咒也沒辦法擺脫你招來不幸的本質！我看你還是樂在其中會比較高興吧！」

「……聽起來你很喜歡你的工作？」

「噯？這個嘛──」正在偷懶怠工的惡魔決定避重就輕：「啊，不然這樣好了！既然已經厭倦了就跟我走吧，我們一起找樂子！對了！我可以把你丟到一個神奇的湖裡。」

「把我丟到湖裡？」

「對啊對啊！然後神奇的湖就會冒出一個湖水女神，湖水女神會變出一個金色和一個銀色的洋娃娃出來，問我掉的是哪一個。」

「然後呢？」

「只要我誠實回答他，湖水女神就會送把兩個洋娃娃都送給我們。」

「我們要那兩個娃娃幹麻？」

「這樣你就有小夥伴啦！高興不！」

「……你怎麼這麼無聊！」

「欸！鑲金包銀的小夥伴耶！不想要嗎？喂喂喂等等你不要縮回去啦喂喂喂我們一起去捉弄湖水女神嘛鐵定會很好玩的我跟你保證……」

早知道就讓那個無聊得發慌的惡魔丟進湖水女神的居所了。

當自己被塞進垃圾桶時他是這麼想的。

垃圾桶裡的模樣可怕得很。紙屑、枯枝、灰塵以及一大堆的塑膠瓶罐壓在身上，他甚至得小心翼翼避開黏附在桶壁上的口香糖。周圍浮著食物腐敗後的陣陣酸味，何況他還曉得這個垃圾桶的最底下壓著一隻死了一星期的大老鼠。

「你慘囉。那個醜貴婦好像想把你丟掉，我剛才看到她歇斯底里地大笑、說什麼再也不用見到這個鬼東西啦、擺脫啦擺脫啦。真白癡啊，想要報復詛咒哪有這麼簡單……」

「隨便她吧。」

「會被塞進垃圾桶喔？」

「那樣也好。」

「嘿。」

「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惡魔。」

「好吧，就當作餞別禮。」

「為什麼沒人來救那些傢伙？」

「哈？救他們？誰？」

「嗯……上帝？」

「上帝？」

「那些詛咒人或者被詛咒的傢伙也曾經常在嘴裡掛著『我親愛的上帝』。」他邊回想邊說：「為什麼上帝不救他們呢？」

「我怎麼知道。」惡魔說：「或許上帝不愛他們吧。」

「哦。」

那我肯定也不被神所愛了。

如果就這樣一直待下去的話，最慢後天，他就能夠和這個垃圾桶裡的廢物一起被丟進焚燒場的火焰裡了，到時大火一來，就能將一切燒得乾淨俐落。

「你看起來很累呢。」惡魔嘻嘻笑說：「但很可惜，消沉無濟於事唷？」

垃圾桶外面忽然傳來了巨響以及尖銳的剎車聲，聽起來像是貨車撞死一位醜貴婦的聲音。手持鐮刀的死神從人行道往鮮血與腦漿迸裂處走去，同時一位年輕婦人也不知怎麼地忽然朝向街角的垃圾桶走近。

雖然認為那個惡魔很不靠譜，但他不得不承認惡魔做為經驗豐富的一方，確實也會說些實在的話。

下一秒垃圾桶的蓋子被掀開了。

年輕婦人的聲音：

「呼呼、這裡有個好可愛的洋娃娃呢。」

數年漂泊于人間的娃娃已經渾身破舊，身上的衣飾嚴重褪色、塑膠皮膚也佈滿幾處刮痕及污漬，因為曾被從橋上扔進河裡，泡過水的娃娃總有股難以名出的詭怪味道。

「啊，這是個很可愛的娃娃啊。」

這樣的他被送到了教堂。

裡頭主事的神父彎腰用好奇的目光眨呀眨地與他掉了一顆的眼珠對視，好半晌過去，他被看得很不自在。眼前的男人是個充滿神聖味道的傢伙，他手上的聖經和胸前的十字架都讓他同樣不適。

不過最糟糕的果然還是他那說話的方式。

「Don’t be afraid.親愛的朋友，我是這裡的神父カラ松，沒事的，這裡是由神管轄的地方，充滿Love和Sanctity的地方。」

多麼痛的發言。

儘管對方笑容溫柔，可是話語完全地出局了啊。

還說什麼「可愛的娃娃」，這種言不由衷的話也說得出口。

於是他拒絕回應神父的任何一字一語，任由對方繼續說他那串長篇廢話。

發覺不被搭理的神父倒沒慍怒，他撫上了抱住娃娃不放的小女孩頭頂，笑說：噢，sweet candy，可以把妳的娃娃留在教堂嗎？下禮拜再來到教堂時我一定會把它還予妳。

要做什麼？

他錯愕地望向那個叫カラ松的神父。如果只是普通的驅靈或淨化，不是一下子就好了嗎？

而年輕的神父只是俯下身，從小女孩的稚幼的手中接過他。

然後緊緊地攬在懷裡。

隔天一個背上長著一對白色小翅膀的傢伙飛進了教堂，並且在神父的帶領下來到他面前。

他看了一眼對方頭頂上的光圈，嗯？眼前這個看起來有點蠢的傢伙原來是個天使？他存疑地打量看起來有點蠢的天使的同時，看起來有點蠢的天使也同樣以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自己並且哈哈大笑。

「唔──喔──！裡面真的住了一個人耶！好厲害！！！」

「是啊，我想要把它拿出來。」

「拿出來？嗨嗨──我可以幫忙你！」

「唔哇啊啊啊啊啊天使大人！我認為你這樣做他是無法跑出來的！」

神父慌張地搶回正被天使抓在手中上上下下猛搖的洋娃娃，並且哭笑不得，因為他發現洋娃娃裡頭的對方早已由於剛剛那場大地震晃暈了過去。

「欸──不行嗎？我以為搖一搖它就會『噗！』一聲掉下來的說！」天使的腦袋晃呀晃，兩隻過長的白色袖子拍在一塊兒，「唔嗯，果然還是像死神先生和女神大人說的，必須要有另外的宿主才行。」

「他們兩個都這麼說？」

「噯咿噯咿！都這麼說喔！」

「那就照我們原本說好的去做吧。Let me think，要準備的東西，嗯……一壺泉水、鮮花和桂葉、女神大人湖畔的泥土、天使的祝福、一個人類的……」

那個啊！神父先生！天使打斷他的細數。

嗯？

……真的決定要這麼做？為什麼呀？

因為他需要一個身體啊。

不是啦不是啦！是問你為什麼做到這地步？

這個嘛……神父歪頭思考了起來，接著他驀地露出微笑。唔！這樣吧，天使大人，我來考考你之前背不起來的經文吧？

哎？？？

不顧慌慌張張想要避開小考的天使，神父兀自開口：「當你們祈求……」

當我看見小女孩抱著洋娃娃走進教堂的那一瞬間，卻不見你有半點反抗，那時我就便明白了，住宿在洋娃娃裡頭的你，確實已經是個疲憊而想要尋獲解脫的靈魂哪。

──當你們祈求，就給你們；

尋找，就尋見；

叩門，就給你們開門。

因為凡祈求的，就得著；尋找的，就尋見；叩門的，就給他開門。

於是。

水、鮮花、桂葉、女神賜予的土，天使的讚頌之聲，以及人類的毛髮、息吹和血肉構成了一個嶄新的他。

「你醒來啦？」

睜開屬自己的眼睛，第一個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個明明臉色慘白卻還掛著笑的笨蛋神父。

「來吧， My little brother。用你美妙動人的聲音試著說幾句話看看？」

「……」

「Brother？」

「好痛。」

「哎？好痛？難不成儀式出了差錯？啊啊是哪裡在痛呢？」

「是說你啦。」

「我？哦、那個嗎……不要緊，這點程度的小傷無法動搖我！哼。要說為什麼的話，那是因為我……」

「果然還是好痛呀……」

「咦？brother你還好嗎？」

「不提這個了。吶，神父先生。」他說：「我還沒有名字啊。」

「唔，名字啊。」

「請替我取一個吧。」

「……哎？我？」

「嗯。」

「讓我取名、真的好嗎？」

「是的。這是我所希望的。」

由你所賜予的身軀與新生，我希望由你替它命名。

「好、好吧。那麼、」

神父略一思索，很快地便笑了出聲。

他一邊用缺了一隻小指的手輕輕順撫對方的頭頂一邊說：

「トド松。」

「你的名字是トド松。」

神父喲。

監視他的行為教他無從逾矩、看守他的心智使他不再墮落。

陪伴在他身邊直至終焉來臨。

而你將從此失去了進入天堂的機會，必須與你所將要包庇的罪過牽繫一世。

即使這樣，你也願意嗎？

「我願意。」

＊

由你所訂，必須與你終生纖綣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トド松。」

トド松假裝沒聽見修女們被風吹來的議論聲，拖著自己被太陽曬得昏沉的身軀躲進教堂。

被年輕的修女無視並沒有讓他多失落，頂多稍感可惜吧。難得有個新來的女孩子，沒想到才一天就變成對他望而遠之的冰山了。哎。說著神愛世人、要愛並包容寬恕世間的修女，不是更應該體察你們親愛的天父的旨意嗎。

トド松無趣地打呵欠，然後悄悄把自己裝進角落的陰影。

平日午後的教堂並不像星期日或節日時那般熱鬧，要是沒有婚禮或洗禮，大抵安靜冷清，何況那位吵鬧的天使今天也沒有光顧這裡，更是無聊了。

一排排長木椅緊緊相依，承受一整個教堂的寂默，氣氛渲染下，他也變成了沉默的顏色。

他相信運氣。

也相信命運或者必然。

見過天使、看過惡魔，也知道除去天堂地獄人間，還有為人魂引路的死神。

但對於天父、慈愛的上帝他仍是嗤之以鼻。

就像真正的天使並不如教堂彩色壁畫上看起來的那般端莊聖潔，真正的神，所謂上帝，肯定也不過是無法相信更難以依賴，愚蠢滑稽的存在。

他才不信所謂拯救眾生的上帝。

然而カラ松不一樣。

與他朝夕相處的カラ松是個神職者。他看見對方正在十字架前靜靜佇立的姿態，カラ松凝望的神情沉靜又肅穆，鵝黃色的自然光透射過鏤空的雕花窗飾，照在カラ松的臉上，是溫柔的模樣。

他低頭，親吻手上的聖經。

神父的唇瓣或許是世人中最柔軟的，所以寬愛的上帝才會選擇透過他的唇來傾訴對象是眾生的愛的話語吧。

「啊。」

彷彿從一場夢境中清醒──雖然トド松不太喜歡這樣子的形容──カラ松恍然回過神，轉過頭看向躲藏角落陰影的自己，鼻間哼出的笑聲很輕很輕，同時他立刻叫喚了他的名字。

那對嘴唇開開闔闔張動著說：「トド松。」

啊啊。トド松瞇起眼睛。

神父先生。

雖然我不相信你口中所謂慈愛的上帝。

但是我喜歡虔誠信仰祂的、太過溫柔的你。

好喜歡。

-fin.

**********

感覺和數字松那篇的感覺很不一樣，童話風都沒有了。

大概是人類的世界比較複雜的關係吧（推拖

老樣子文中的宗教觀念都是瞎扯的。某一段寫得很像結婚誓詞當然是我故意的。

寫到後面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寫什麼～～～個人感覺是甜＞虐。

總之是　カラ（→）←←←トド

這篇的Totty對カラ的感覺是”太傻了吧你是笨蛋嗎，幹麻做到這樣哇（淚）＂很心疼又覺得甜蜜。

比起年輕可愛的女孩子，我覺得Totty更喜歡有點笨笨傻傻的溫柔暖男類型吧。（造謠個屁）

話說，原本14的出場是有預定的，但惡魔大哥完全是自己跑出來亂的。後來想說因為還會提到湖水女神秋囉，要是不帶死神一松玩的話他就太可憐啦　　→於是一家老小全出來了XDDD

＆真心佩服所有寫宗教松的太太們。不知道是我喜歡的西批問題還是怎樣，我覺得要把不同種類（？）的松們牽在一起好困難啊！

＆最後的トド松就是一個用法術（？）造人的概念啦，因為是泥土做的，所以不太堅固，太陽曬太久會暈、水泡太久可能會化掉、受到太大的物理衝擊可能會散開，少數時候上半身和下半身也會不小心分家（好獵奇（那你講個屁

啊，不過請不用擔心，他通常都被神父先生照料得很好，像溫室裡的小花（過保護

材木松Day快樂呀！各位親愛的材木松girl，願你們每個人都沐浴在lots of love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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