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榆河 - 第七十二章（中）

導讀：沈知青一家回無錫城了，這讓汪娢萍失落不已，她該怎麼辦？

第七十二章（中）

“娢萍，那現在誰做主席啊？”半晌，桂花才緩過神來。

“華國鋒，沈義說他爸爸信裡說是華國鋒，怪不道收音機裡面華國鋒這個名字提的比較勤快。”

“華國鋒？”

“是呀，以後要說華主席了。”

突如其來的新聞，讓桂花和汪娢萍都有點措手不及，汪娢萍頭腦裡還清楚的記得，文化大革命剛開始的時候，在上海開批判大會，自己還看見過王洪文的，怎麼現在就被抓起來了？想到這裡，不由得憂心忡忡。

四人幫被打倒的消息第二天就傳遍了梁家莊，人人都驚愕不已，不為別的，只為江青，莊子上絕大多數人雖然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名字，但關鍵是知道了這是毛主席婆娘。生產隊接到通知，本月25號，在大場上召開批判四人幫的大會。

大場上的喪棚在哭喪後的第七天就拆掉了，地上安裝柱子的窟窿，到現在還沒有填起來，之後也下過幾場雨，坑壁都開始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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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變化如此之快，讓很多人都措手不及，不過只要不是哭喪，跟著後面喊打倒，這個非常容易，參加批判大會得來的工分，總比到田間勞作來得容易，人人興高采烈，完全不是哭喪時那種鬱悶壓抑的場面。

大場上，早就鑼鼓喧天，雖然莊子上的人不會唱戲，但是鑼鼓還是會敲的，只要弄出聲音，搞出喜慶就行。

大場房子前面的牆上，早就掛好了 “熱烈慶祝粉碎‘四人幫’反黨集團篡黨奪權的偉大勝利”的條幅，下面的桌子上，竟然擺上了很多二踢腳、兵籽，這讓許多小孩看得直流口水，一個興奮異常，在大場上跑來跑去，嘴裡大喊著“打倒四人幫”。

一個月多點的時間，大場上經歷了兩種不同風格的集會，上次讓人哭斷肝腸，這次讓人喜氣洋洋，這讓很多還沉浸在悲痛裡的人一下子轉不過來，不過更多的人，都在感歎世事難料人生無常。

吳大宏一看人到了差不多了，揮了揮手，大家漸漸地靜了下來。

“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就在本月的6號，無惡不作的妄圖篡黨奪權的四人幫被粉碎了，這是毛澤東思想的偉大勝利，這是在華主席的英明領導下取得的勝利，今天我們召開批判大會，就是來慶賀這個偉大的勝利。”吳大宏照本宣科地讀著大隊抄回來的話。

“今天全公社每個生產隊都在開這個慶賀大會，等會兒我叫梁排長帶領大家喊，大家要大聲地喊，要把對四人幫的憤怒表現出來。”

吳大宏說的話把下面的人都逗樂了，絕大數人都是第一次聽到這四個人的名字，何談什麼憤怒仇恨，不過既然上面說了就是對的，叫恨誰就恨誰，叫打到誰就打倒誰，反正不能隨嘴淌，不學黃貓小就行。

梁承幹已經做了好幾年的民兵排長了，現在這種場合最熟悉不過，馬上走到前面，握起右手，舉過頭頂大聲的喊道：

“打倒王洪文。”

“打倒張春橋”

“打倒江青”

“打倒姚文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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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喊了十幾遍，雖然旁邊有鑼鼓不成調的助威，梁承幹覺得這樣做下去，馬上就會索然無味，於是眼珠子一轉，來了注意，只見他拿出一隻口哨，吹了起來。

只要口哨一吹，各個民兵就知道要集合了，雖然不知道梁承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趕緊集中起來。

“立正——向左看齊——向左轉——齊步走。”隨著梁承幹的口令聲，民兵排開始踢正步操練起來。

喪棚著火的當夜，吳大宏讓民兵排留下來守夜，二耷子和大老闆的詭異樣子，讓這些人也十分害怕，為了給自己壯膽，這些人就在喪棚前喊口令操練，累了就休息一會，然後再來。連續好幾夜都如此折騰，聲音很大，搞得梁德勝和舒麻子都不睡在大場了。

梁承幹一邊帶著大家操練，一邊嘴裡喊著打倒王洪文張春橋江青姚文元，氣勢上倒也宏大，這讓大家感覺耳目一新，個個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吳大宏也沒有想到梁承幹來這麼一著，看著氣勢上還不錯，也跟著鼓起掌來。

批判大會不可能無止境的開下去，在梁承幹操練了幾次後，吳大宏示意可以停下來了。

“下麵開始放炮，民兵排的人把鞭炮拿去放了，離草堆子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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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場鞭炮的轟隆聲，鑼鼓聲，空氣中難得聞到的硫磺氣味，這讓大家個個興奮異常，十年了，大家從來沒有這麼快活過，就是過年也沒有這麼熱鬧過，上次在大場上這麼興奮，還是十年前那次發黴玉米。

桂花看了這熱鬧的場面，心裡默默地算著，按照喪事的規矩，毛主席還沒有燒斷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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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的下午，莊子上竟然開來了一輛解放牌大卡車，停在沈友堂瓦房門口，大卡車的前面，赫然寫著“無錫石油地質研究所”幾個大字，只在一分黃皮上見過大卡車的人們，無不感到新奇，紛紛湧了過來。

“原來是沈知青回來了。”

“乖乖隆的東，沈知青回來還是無錫的大卡車直接送回來的。”

“沈知青是6級幹大部，聽說比公社社長級別都大，專車送回來也正常啊。”

“嚇死人呢，我只坐過承保的拖拉機。”

“沈知青這次回無錫好些天了。”

“是呀，我算算……差不多有二十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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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義，你爸爸回來了？”一起跑過來看稀奇的汪娢萍看見沈義從屋子裡走了出來，急忙問道。

“是呀，娢萍，我爸說為了支持國家建設，他老單位要求他回去，今天在公社派出所已經把戶口遷出來了，明天早上就回無錫。”

“一家都回去嗎？”

“都回去，我姐的戶口也遷出來了。”

“大喜事啊，沈義，恭喜你們。”沈義的話讓汪娢萍倍感意外，這知青還能返城？

“謝謝，謝謝！”

“記得給我們寫信。”汪娢萍心理不知道是驚奇還是妒忌，反正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一定的，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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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青要回無錫的消息，到了晚上，莊子上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所有的人都感到驚奇，從來沒有聽說過知青還能返城的，看沈知青造的這麼好的房子，房子裡那些比大式樣不知道好多少倍的傢俱，大家都以為他們會永遠落戶在梁家莊的。

桂花感覺到汪娢萍的精神明顯與平時不一樣，知道這沈知青要回無錫了，她心理一定是非常失落的。

“娢萍，不要急的，這沈知青能回無錫，你肯定也能回上海的。”

“四嬸，沈知青本來就是大幹部，我只是個初中生啊，不一樣的。”

“不要這麼喪氣的，一眼看不到前頭的路，記得我媽走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怎樣才能活下去，現在你看看，這不承闊也學了木匠，二娃也當了兵，記得你才來的時候，這兩個想法我覺得比登天都難啊。”

“嗚嗚……”坐在灶門前燒火的汪娢萍聽了桂花的話，竟然哭了起來。

“不哭，不哭……”桂花的眼淚也流了下來，走到汪娢萍的身邊，蹲下身來，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要不是這個非親非故的上海女孩能到自己家裡來，家裡能有現在這麼好麼？婆婆的臨終遺願，現在已經完成了一半了，而且另外一半願望也有著很大的希望。

汪娢萍轉過身來，與桂花抱在一起，兩個不是母女的人，像母女一樣在灶門前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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