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的自己 - 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城市的夜色沉如墨，樓宇間沒有一絲風。

街燈閃爍不定，像是某種信號，在無聲地警告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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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回到家時，已是凌晨。

她的臉色蒼白，指節因緊握那枚舊髮夾而泛白。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帶回來——只是下意識地覺得，不能把它留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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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髮夾放入抽屜，打算隔天再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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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注意到，那塊原本靜止不動的鏡子碎片，在她踏進家門的那一刻，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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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她再次夢見那個校服女孩。

這一次，夢境裡不再是鏡面森林，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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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封閉的教室，所有窗戶被黑布封住，只有講台上的鏡子泛著微光。

女孩坐在講台上，兩腳懸空，笑著晃動，手裡轉著那枚上面寫著Y.X的髮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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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林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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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不會吞噬人。鏡子只是容器。」

「妳願意交換，我就願意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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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想問「妳到底是誰？」卻發不出聲。

喉嚨像被什麼卡住，氣息短促，夢境也迅速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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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次醒來時，身體被冷汗浸透。

時間是凌晨四點四十四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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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翻身坐起，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右手手背——多了一條極細的紅線。

像被刀片劃過，卻沒有流血，只是隱隱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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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迅速打開手機前鏡頭照自己，卻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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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正對鏡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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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一抖，手機摔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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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看，鏡子裡的自己早已恢復如常，面無表情，眼神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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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喘著氣坐回床邊，雙手抱頭。

「不對不對不對……她怎麼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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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不是「她」奪走她的身體，而是——林曦自己正在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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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覺自己像正在被「剝皮」——一層層，一點點。

她的思緒開始重疊、混亂，有時她會突然想起自己從未經歷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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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間教室的布置；
某個她從未去過的老書店；
某首不屬於她年代的童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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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我……這不是我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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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終於忍不住質問她：「曦曦，你最近……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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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望著母親，遲疑了一秒，卻說出口的話讓自己也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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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妳記得楊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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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愣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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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一字一字說出來：「楊、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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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這個名字從哪來。也不認識這個人。可這名字，在她口中，格外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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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臉瞬間煞白，像見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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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名字……我二十年前聽過。」母親喃喃，「我大學時的朋友，有個妹妹叫楊曦……她……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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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曦後退一步，全身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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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X」

那枚髮夾上的縮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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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第一個。

鏡子不只是她的牢籠，它是某個靈魂的「重生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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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幾十年，它會選中一個心靈破碎的人，讓被封印的人尋找一個可被取代的新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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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唯一，而是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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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衝向抽屜，打開那本日記，翻到最後一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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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頁，已經寫滿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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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是林曦的筆跡，也不再是那位「她」的，而是某種像是兒童般的潦草手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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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冷，我好餓。謝謝妳讓我住進來。」

「我會好好活的，妳放心。」

「這一次，我不會被丟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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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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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林曦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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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床上起來，走到廁所洗臉。

當她抬起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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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臉，不再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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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的五官，沒錯。

但那雙眼睛，透著一種不屬於她的人生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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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著鏡中倒影，那倒影也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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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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