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爾謝的懸案 - 沉默，我們的選擇

旅程只剩最後一天。

早餐時氣氛異常輕快。爸爸說今天要去市區買伴手禮，媽媽打算採購手工皂和蜂蜜酒，弟弟興奮地說他夢見自己騎雪橇贏得比賽。奶奶難得開口說笑：「要記得買給舅公的帽子，他上次來斐爾謝還掉了一頂。」

我們都笑了。

但只有我知道，笑聲裡有兩個人沒有真的參與。

我和姐姐，坐在一張與大家相連的桌邊，卻像一塊拼圖的兩片邊角——有形狀、有顏色，但不再契合整體。

—

出門前，姐姐突然回房說要找東西。我也藉口說「忘了帶圍巾」，跟著上樓。

她站在窗邊，沒翻箱子，只是靜靜看著外面那條通往林地的小路。

「昨天晚上，妳有沒有做夢？」我問。

她沒有轉頭，只說：「我夢見那台車又回來了，但這次裡面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靠近一點：「然後呢？」

「然後我們什麼也沒說，車就繼續開。開啊開，一直到城市的邊界。」

我沒有說夢境只是夢，但也沒有問為什麼她夢裡會是那樣的結局。

因為我知道——我們心裡都明白，這不只是夢。

這是我們對未來的一種預演。

—

市區的人多起來。廣場上有人跳舞、唱歌、販賣熱酒與烤栗子。音樂、談話、歡笑聲混在一起，好像什麼都很快樂。

但我一直注意那棟建築的牆面。

那是一面灰色石牆，我昨天看到它空無一物。但今天上頭多了一塊銅牌：

「所有看見之人，皆有選擇沉默的權利。」

我差點停下腳步。

姐姐在我身後輕聲說：「它知道我們沒說出去。」

我忍不住轉頭問她：「妳不後悔嗎？」

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我曾經想講。但我知道，就算我們講出來，也不會有人信。或者說——」

她抬起頭看著我，眼神像雪後陽光般清亮。

「這城市，從來不是要我們『講出來』，它只是想知道我們會不會配合。」

我一瞬間覺得胸口被什麼壓住了。

—

傍晚時我們在一間老書店裡買紀念品，書店老闆是一位戴墨鏡的老太太。她笑著遞給我們幾張包裝紙，紙上印的是斐爾謝古老神話的插畫——風的女神、雙胞胎的傳說、雪中沉睡者的故事。

我把那張印著風女神的包裝紙摺起來，收進口袋。

沒有告訴任何人。

就像這段旅程的某些片段，也只能被摺起來，藏起來。

—

回旅館後，我躺在床上寫日記。寫了幾句，又劃掉。

翻到前幾天的頁面，那句話還在：

「我們看到的，不能說。」

我在下面補了一句：

「但我們可以選擇記得。」

我想，也許沉默並不等於遺忘。

—

隔天，我們離開斐爾謝。

搭上接駁車時，我回頭望了一眼旅館的方向。

雪還在落，街道乾淨得像一張沒被寫過的紙。

姐姐坐在我旁邊，閉著眼，好像睡著了。但我知道她沒睡，她只是習慣了這樣與世界保持一段距離。

我們都一樣。

我們成為了第一目擊者，

卻選擇，讓這一切安靜地待在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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